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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影亦被風吹拂著,晃得有幾分迷離。
像是下一刻便要散架。
沈蘭蘅面上神色亦稍稍晃了一晃。
然,不過片刻,他回過神來。
“大師。”
燈火明滅恍惚,正坐在榻邊的男子掩住眼底落寞之色,佯作輕鬆的勾了勾唇,
“所以,我這麼卑劣,這麼壞的人,理應就不該存在啊。”
……
尾聲
問智圓要來紙筆時,沈蘭蘅萬分平靜。
信紙素白,其上沾染著些許佛香,香霧盈盈,迎面拂來。
落筆時候,智圓在一側看著他,並未上前阻攔。
沈蘭蘅的筆尖蘸了濃墨,一邊下筆,一邊問智圓。
“你是不是早就知曉,滅除我的法子。”
智圓誠實搖頭:“除非施主自願,旁的人,無論用何種方法,都無法滅除您。”
沈蘭蘅笑了笑。
紙上字跡仍是歪歪扭扭。
狗爬似的難看。
落筆第一句,吾妻酥衣。
劃掉,抹去“吾妻”。
他右手握著筆,心中忽爾浮上苦澀。
瞧,練了這麼久,他的字依舊很醜。
與她糾纏了這麼久,他仍想不出,於她面前,該用什麼去稱呼自己。
她不是他的妻子。
她從未有一刻,將他真正當作自己的夫君。
雖如此思量,他卻只能忍住情緒,繼續落筆。
他與沈頃寫了無數封信。
兩人有來有回,或是商議正事,或是互相罵得不亦樂乎。
這是他第一次,給酈酥衣寫信。
不知過了多久,沈蘭蘅微抬筆尖,重新換了另一張信紙。
【愛妻酥衣,見字如晤。】
【吾今以此信,與酥衣永別矣!】
風吹影動,燈花落了一截。
雪衣微低,人伏桌案之上,不知不覺,種種往事,於男人眼前浮現開來。
沈府,萬恩山。
漠水,西疆大營。
一時時,一幕幕。
【吾粗鄙卑劣之身,常蟄伏於黑夜。如蝙鼠,如蛆蟲。吾平生未嘗睹日華,亦未嘗受人撫育。】
【吾生平未嘗與人言談,故粗鄙無文。更未嘗與人交涉,故淺薄如稚童。】
【吾此生本應居暗中,直至逢卿卿。】
【卿卿如日光,照我以明;若月華,引我以追。】
……
【然日月高懸於天際,豈是吾等凡夫俗子所能企及?】
【吾奸惡狡詐,多作傷汝之事,至今懊悔不已。】
往事如碎片,似雲煙。
隨著落筆,又重新浮現在沈蘭蘅眼前。
他心想,自己果真是這世上最惡劣、最糟糕的人。
他曾用剪刀剪去她衣袖上的蘭花圖騰;
曾用虎口兇狠扼住她的脖頸;
曾在雨雪漫天的山洞中搶過她的衣裳;
也曾大口大口,逼迫她灌下那苦澀的藥湯。
他是惡劣,他惡劣透了。
他滿心晦暗,滿眼汙穢。
面對皎若明月的姑娘,他一心只有侵犯,只有霸佔。
他逼著她,在沈府,在她與沈頃的婚房。
逼著她,在靈堂,在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旁。
在顛簸的馬車上,在黃沙漠漠的西疆……
【今日方痛悟吾之過失,然……】
筆桿停頓之際,濃墨豆大,自筆尖簌簌而下。
不過頃刻之間,便已在素白的信紙之上暈開,染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