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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皇帝——」
武成元年八月十七日,太上皇開延英殿,議立皇帝。公卿鹹以陳留王雲琅睿德神明,平叛定略,宜即御極為帝,繼上皇之統。茲十月朔受禪,明年正月改元,萬民鹹被其澤雲。
下朝了。
段雲琅沒有動。
品級低些的官員不敢與他近乎,品級高些的又不願在這時候落人口實,竟沒有一個人上前來問候祝賀於他。未過多久,劉垂文來了,恭眉順眼地給他推著輪椅,一邊低聲道:「受禪之前,您都是監國,太上皇說了,您可以先住到宮裡來,清思殿都給您備下了……」
「你們都知道?」段雲琅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劉垂文愕然,「您說什麼,殿下?」
「清思殿都備下了?」段雲琅冷笑一聲,「我是早有計議,可我沒料到這麼快——這才十七,十五的時候我才剛從前線回來,高仲甫還在呢!你們原來是早就串通好了,有意瞞我的?」
劉垂文怔了半晌,放開了手,然後跪在了段雲琅腳邊,叩下了頭去。
人已散盡,空蕩蕩的延英殿上,只有這主僕兩個,相對沉默。
「請殿下責罰。」劉垂文低聲道。
「我罰你什麼?」段雲琅寥落地笑了一下。
「奴婢同劉公公、同程相國、同……殷娘子,都只盼著您早日入主大明宮。如今您終於要御極,奴婢也沒有旁的想望了。」
「我是問你,我罰你什麼?」
「殿下,」劉垂文抬起頭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許國公沒世,高仲甫亡命,淮陽王暴薨,如今正是您肅清朝中所有逆賊的時候!奴婢請您不要——不要顧念私情而忘了大局,為此,奴婢必得在該當的時候攔著您,奴婢願為此受任何責罰!」
「『顧念私情而忘大局』,」段雲琅一字字重複道,「是說,不要為了阿染一條性命,讓那些旁的人漏了網?」
「殷娘子的事……還可從長計議。」劉垂文顫聲道,「如今風口浪尖上,奴婢懇請殿下……」
「我明白了。」段雲琅截斷他的話,平靜地閉了眼,一手撐住了頭,彷彿在思索著什麼,又彷彿只是在忍耐,忍耐了很久,才再度開了口,「我方才當著所有人大吵大嚷,確是做錯了。」
所以,她才會對自己那麼失望吧。
她花了那麼大的力氣將他推到這江山之巔,他卻只知道意氣用事。她把自己都放棄了,還不容許他行差踏錯哪怕一步。那一聲「閉嘴」,到底含了多少複雜的心情,他甚至不敢去想……
一句認錯,竟讓劉垂文落下淚來。
「那便如此吧。」段雲琅低低地道,「我會想法子……」停頓了一會兒,像是有一根無形的繩索勒住了他的脖子令他喘不過氣來,「可是,我……我不許她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1《詩經·鄘風·牆有茨》,一般認為是衛國人諷刺公子頑與其君母宣姜亂-倫私通,「牆上生蒺藜,無法清掃呀」,用以比興宮中無人敢言說但終究掩蓋不了的秘密醜聞。
☆、第175章
第175章——水中花
段臻下了朝,屏退車馬,冒雨步行回承香殿去。路上卻遇見了劉嗣貞。
「上皇。」劉嗣貞坦然行禮。
段臻走過去,內官們便將那黃羅傘也移到了劉嗣貞的頭頂上。劉嗣貞也不避,只道:「鄧將軍報,在升道坊抓住了高仲甫,想請上皇去一趟。」
段臻皺眉,「朕去做什麼?」
劉嗣貞抿唇不言。
雨絲在傘外斜飄,段臻也見到了劉嗣貞冠下壓著的白髮,笑笑道:「當初顏相要朕送你去教導五郎,他果然沒有看錯。」
劉嗣貞躬身道:「是上皇高瞻遠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