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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染自顧自地蘸著口脂,「畢竟不如戚娘子天生麗質。」
「就你兩個愛吵。」清清淡淡的聲音,是沈素書出來了。淡青的窄袖上襦配霜色鏡花綾藕絲裙,薄紗披帛垂曳下來,綽約如仙子。殷染眯著眼打量她,道:「哪裡來的小娘子,素得柳絮一般。」
沈素書低著頭理了理裙裾,道:「今日許賢妃會來,還是莫太打眼的好。」
戚冰道:「姐姐何必怕她?要不了許多時日……」
沈素書掠了她一眼。戚冰住了口。
殷染只作未聞。
沈素書款款行到她的妝檯前來,低聲道:「阿染,今日是御宴,不同往常,諸宮命婦、各宅皇子都要到席。你也莫太傻氣。我知道你心中不歡喜在宮裡,倘這回能見到一二皇子貴人……這事也是有的。更何況,殷家娘子也會到的。」
她一下子說了許多話,倒叫殷染不知該應承哪一句,支頤睨她,道:「你說的是我家的大娘子,還是小娘子?」
沈素書微露尷尬,「自然是大娘子,她是許賢妃的親姊,又封昭信君,這種場合必當到的。」
殷染默了許久,面無表情。終於要說什麼時,方將張口,已聽得外面一聲喚:「二位娘子,聖人命奴來傳你們哩!」
聽那聲音,竟是聖人身邊最得力的宦者周鏡。戚冰驚喜地看了一眼沈素書,後者卻並沒有與她一樣的反應。殷染將她的心思說了出來:「這位周公公,馬上要升了吧?」
沈素書凝著兩彎淡煙眉,輕輕地道:「這些話可不興我們說reads;超級大文豪。」
殷染微微一笑,轉過頭去自顧自地上妝。宮女進來催促,將戚、沈二人接了出來,沈素書行到門邊又回來叮囑她酉時開宴,千萬莫誤了時辰,殷染乾脆將她推出去。再捱得半晌,直到天色已晚,殷染才喚來侍女紅煙,慢吞吞地往麟德殿挪過去。
殷染確是煩厭這種場合,何況聽聞昭信君和許賢妃要去,她就簡直挪不動步子。她的生母出身勾欄,被秘書少監殷止敬收作妾室,四年前歿了。自幼及長,一個個殷家人的白眼她實在沒少挨,但嫡母昭信君許氏倒還真沒短過她什麼;尋常仕宦人家嫡庶之間總要鬧上一鬧,秘書少監殷止敬的府上卻是安寧得駭人——
沒有明面上的打罵和嫌厭,卻反而全身上下都是尷尬。
是以殷染入宮之後,殷家並無一個來探她的,她倒樂得輕鬆了。只是今晚這場御宴……她真的要去麼?
她有時感到,自己最怕見的,或許還不是嫡母許氏。
而是她的親生父親。
她的父親殷止敬,人品才學都是一派風流,偏對著她時,眼神懦弱,神情悲哀,好像看見她便看見了無數個失敗而毀滅的自己一般。她真是怕了他了,失敗是他自個的,毀滅也是他自個的,他憑什麼要將這些痛苦都傾瀉給她呢?
怕到了深處,就乾脆成了煩。
她畢竟,也有她自個的痛苦啊……
殷染回頭問紅煙:「酉時是嗎?」
紅煙小心翼翼地道:「娘子,你已問過三遍了……」
殷染「嗯」了一聲,紅煙於是知道她轉頭又會忘記的。只好小聲提點她:「娘子,走這邊……」
過了御溝楓橋,便見得裙裾迤邐,儘是赴宴的女子,又都品級低下而不得乘輿的。此處將近太液池了,風從高處拂過林梢,將她們衣上的桂花香都拂了出來。殷染聞見那氣味便有些不適,心想這樣寒磣刺鼻的東西聖人難道喜歡?不自覺又往岔道上走。
紅煙原是她生母的侍婢,從平康里相隨跟去了秘書少監的府上,主母死後三載,又隨殷染進了宮。眼見得殷染這樣不通事理,她心中頗有些急了,張口便道:「今日沈才人說的沒有錯,娘子,這次御宴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