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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紗罩,讓橙黃燈光透著暗紫。牌桌邊坐了兩個金髮洋人,各戴一隻純白麵具,旁邊穿福緞長衫的高瘦中國人正襟危坐,戴的卻是張笑臉面具。
上一輪牌局似乎剛結束,一副紙牌散扔在桌上,並不見籌碼。
發牌人是個穿綠絲綢禮服、戴蝴蝶面具的窈窕女郎,削肩修頸,波浪短髮盤曲,鬢插一朵白山茶絹花。戴齊肘蕾絲手套的雙手,洗起牌來靈活翻飛,飛快將紙牌砌好,一張張發到四人面前。
現在玩老式惠斯特牌的人已不多,裡面四人卻似饒有興致。
背對顏世則這邊卻有兩個人,隱約是一男一女,女子身影曼妙,斜倚著主座上的男子。
巴洛克椅子雕花繁複,椅背鏤刻著張開的羽翼。
顏世則屏息趨近,從屏風間隙望見那人斜靠椅背,似漫不經心姿態,黑色禮服勾出肩背優雅曲線,領子裡翻出雪白立領,烏黑鬢髮修得齊整,一隻手夾了雪茄,閒閒將牌拿起。
第一記 白茶花·鴿血石(3)
這雙手十分修長,指節勻稱,比女子的手更優雅好看。紙牌在他掌心展開如雀屏,雪白袖口上,黑曜石袖釦閃動烏亮光澤,沉斂中流露光華。
顏世則素來精通牌技,驟見這漂亮的一手,幾乎脫口叫絕。那發牌的綠衣女郎有所覺察,抬頭看向屏風,蝴蝶面具下紅唇如菱,忽而粲然一笑,“Wir haben einen Besuch。”(我們有客人來了。)
這下聽明白,原來她講的是德語。
兩個洋人愕然詢問:“Wie bitte?”(怎麼?)
顏世則慌忙後退,心下大窘。
卻聽一個溫雅的男子聲音笑道:“貝兒,不請人進來,有失待客之道。”
“四少教訓得是。”軟語聲裡,綠衣女郎徐步轉出屏風,朝顏世則一笑摘下面具,露出烏髮雪膚和一雙貓兒似的碧眼,流利的中國話略帶南洋口音,“有勞顏先生久候了。”
神秘的貝夫人卻是個妙齡混血美人,眉梢眼角俱是練達風情。眼見她親自迎出,摘下面具以真容相示,顏世則不覺已呆了。
貝夫人笑語嫣然,非但不怪罪他無禮窺望,倒邀他入內一起玩牌,似乎將他視作熟稔老友。顏世則尷尬之餘,又有些受寵若驚。待想起該說點什麼,貝夫人已翩然轉身,揚腕朝他一招,“隨我來。”
顏世則身不由己跟上,腳下厚密的長絨地毯軟得無處著力,像要將人陷進去。
貝夫人向座中諸人介紹顏世則,並不提他名字身份,只稱是四少的貴客。
顏世則隨她目光看去,終於看清座首那人——
濁世之中,竟有如此風儀。
想來這才是賭場真正的主人。
這位被稱作四少的男子,年紀不過三十,修眉斜飛,薄唇含笑,天生一雙攝人心神的眼睛。簡單的黑色禮服穿在他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倜儻,那從容氣度叫人一眼看去便認定他是此間主人。
他身畔麗人雖戴著面具,仍見風致婀娜。一身繁花旗袍勾勒出曼妙腰身,臉上黑貓面具透著迫人冷意。
顏世則目光觸到她,莫名頓住,驚覺似在哪裡見過。
黑貓面具底下,那雙點漆般的瞳仁令他不敢多看,匆匆一眼便將目光移開。
座中高瘦的長衫男子起身讓出座位給顏世則,朝四少略一欠身,退避在旁。
“顏先生愛玩什麼牌?”四少漫不經心開口,語聲柔和低沉。
顏世則揣摩著回答:“尋常的都玩,最有意思還是惠斯特橋牌。”
“惠斯特橋牌不花哨,是男人玩的牌。”四少笑笑,“接著玩吧。”
四方牌局中,四少和顏世則為一方,兩個洋人一方,依然是貝夫人發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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