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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來臨之前,令秧以為自己會徹夜不眠,結果還好。她朦朧地睡了一兩個時辰,居然無夢。黎明時分睜開眼睛,窗外天空尚且灰藍,那讓她想起她嫁進來的第一個清晨,睜眼看見的也是這樣的天色。那時候,身邊還是雲巧。這兩天裡,雲巧曾經執意要來她房裡陪她,也許只有雲巧感覺到了什麼,但是她倔強地把雲巧推了出去,她說你在我這裡誰來管著那兩個孩子。一想到孩子,雲巧便沒有堅持。在雲巧眼裡,&ldo;孩子&rdo;永遠比什麼都重要,想到這裡她微微一笑,眼前浮起的是雲巧當年面對兩個嬰兒時那種手足無措的滿足。但不知為何,想到如今的雲巧,她突然感到一陣刻骨的孤獨。
小如進來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她已起來,收拾整齊,坐在梳妝檯前面。她穿得簡單素淨,一襲灰紫色的麻布襖裙,輕輕一抬胳膊,寬大的袖子便會從手腕滑至手肘,乾乾靜靜地把一截白皙靜謐的手臂露出來。她輕輕地在左臂上摸了摸,心裡的確覺得很對不住它。也不敢往深裡想,所以還是把右手收回去了。&ldo;夫人這麼早啊。&rdo;小如的語氣其實並沒有意外,&ldo;我還說,要趕著回來伺候夫人梳洗。&rdo;她專注地看著小如懷裡抱著的那個粗陶的罐子:&ldo;香灰取回來了?&rdo;&ldo;取回來了,都還是熱的。&rdo;小如道。&ldo;佈施香火錢了沒?&rdo;她問。&ldo;夫人放心,我都沒忘。我還給菩薩磕了頭,求菩薩保佑夫人平安。&rdo;
&ldo;你這孩子。&rdo;令秧笑了,&ldo;平時不想著菩薩,到這個時候了去磕頭,菩薩不罰你是菩薩慈悲呢。&rdo;
小如卻沒有笑:&ldo;那封信已經送到十一公家的門房那裡,早飯時候便能遞到十一公手上了;羅大夫也來了,夫人放心,是我跟侯武說夫人昨兒晚上有些不大舒服,叫他一早把羅大夫請來,他沒疑心到別處去;我只跟羅大夫說請他稍等片刻,待夫人起床了便喚他進來。&rdo;
她點點頭。小如說罷,便安靜地低下頭去,幫她將左臂上的繩子綁好,繩子繞過肘部,穿過張開著的手指,再穿過桌面下方那排雕花,拉緊,打一個結。頭一次,她滿懷溫柔地看著小如的側臉,她專注的神情,以及鬢角的幾縷碎發:這孩子生得不漂亮,買進來的時候倒是比平常那些鄉下小姑娘清秀些,可是這兩年大了,反倒開始往粗壯裡長。&ldo;夫人。&rdo;小如遲疑道,&ldo;要是沒有別的吩咐,我就先出去了。我就在門口候著,待會兒一有動靜,我便去喚羅大夫進來。&rdo;&ldo;你越來越會辦事兒了。&rdo;言畢,她才驚愕地發現,自己很少誇獎小如。
&ldo;小如。&rdo;這孩子的背影停頓在門邊,轉過臉來,&ldo;夫人又想起什麼來了?&rdo;
她笑了笑:&ldo;我就是想跟你說,那時候,為了侯武的事情打過你,你不要記恨我。&rdo;
&ldo;夫人這是說哪裡的話呀。&rdo;小如眼圈紅了,卻像是躲閃她一樣,急匆匆地跨了出去。
她出神地看著自己的左臂,那個娘留給她的玉鐲依然戴著,昨天她想過要將它摘下來,可是它就像是長進肉裡一樣頑固。若這隻手等一下真的掉落在地上,那這鐲子豈不是就要被摔碎了?恍惚間,她想把小如叫回來,最後一次陪她試一試,看能否安全地將這鐲子褪下來。但她知道不能這樣,心就是在此刻突然跳得像一面鼓,腔子裡撥出來的每一口氣都像是根線,臟腑像提線木偶那樣顫巍巍地抖著‐‐若此刻把小如叫回來了,她怕是再也沒有勇氣去做那件早已決定好了的事情。
原本被姑爺推搡過的是右臂‐‐可是沒法子,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