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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是中等,規規矩矩,全了角色面目,鬆一口氣,任務完成。
而上等演員,真真將自己撕裂開來,真實的自我暫且沉睡,用魂魄去極致描摹。所有情感灌注角色之中,一滴一滴,滴的是心血,一幀一幀,甘願被奪魂。
不是誰都有這樣的機會,能以己身,去活另一個人。
還有那最極致的演員。
他們太慘絕,寧生生將自我拋擲,飛蛾撲火般入戲,從此丟了魂,出不去,混混沌沌,分不清自己是何人。
角色在熒幕上鮮活永存,那眉眼一靈一動,都是活人魂魄的韻味。
可他們自己反而變成依附角色的空空軀殼,甚至離了戲,也日日醉在戲中---悲歡太沉,恍恍惚中憶起真正的自己,如看水中影,想要去撈,卻溺死水中。
導演不斷強調他們入戲,就是為了奪他們的魂魄!
而自己卻兩次出戲。一次是和『玉骨手』的花園子戲,他演得太不像,帶的自己也忘了扮演喬思年。現在想來,原來是他故意為之。還有一次,是『玉骨手』被處罰,自己對著那高珩的代替者,怎麼也無法專心。
是他救了自己,還給了自己線索。
可是
她沒有準確領略線索,或者說她想得方向不對,以至於沒有及時提醒其他人。
『玉骨手』限於職責,只能用這種隱晦方式提醒最能領悟的她,可她卻疏忽了,而這可能導致很慘烈的後果
她霍然抬頭!
電影!
這電影!
一個極度可怕的念頭電閃一般,劈進腦海,這猜想剎那飛逝,來不及捕捉,但俯視深淵的一瞬恐懼,足以令她掙扎站起!
這時,一隻冰冷,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按上了她的肩頭。
玉般的沁涼,慢慢滲進肌膚。
一隻玉骨手。
連嬰顫抖了一下,像是冒出水面的人,長長撥出一口氣。
她在他掌下,渾身簌簌地抖。
剛剛一瞬間,她把一切零散的線索大致串聯在了一起,而那拼出的真相一角,讓她恨不得再次打亂重來。
都怪她,如果她早點發現
「阿嬰。」
淡而輕的聲音。另一隻完好無損的手,輕輕從她背後繞過來,撫上她的眼睛。
連嬰幾乎軟在那人手上。
最脆弱的脖頸和眼睛,都在他輕柔的摩挲之下,既沉耽,又掙扎。
人間堂皇富貴香,洗盡鉛華,凝成佛前心香一瓣,落在她的眉間。
連嬰失神地感受著他微涼的唇,只是一瞬,那人直起身,似乎已經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
「阿嬰。」
連嬰哽咽了一下。
「專心。」
「還未結束,就意味著還有轉機。」
「我教過你的。」
什麼時候?連嬰迷迷糊糊地想著,心卻漸漸安定下來。
「但你要記住,在此地,沒有什麼是你的責任。你不要自悔,保持清醒,無論何時,護好你自己。」
桃乙感覺到自己掌心的一點濕潤,他在黑暗中抬手,拈去女孩子的淚。
他也不回座位,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連嬰身後。
兩人短暫的互動,旁人竟絲毫沒有察覺。
在那詭異的白光裡,人人都像僵硬的雕像,一動不動盯著白幕。
白幕上碎碎的光閃了一陣,傳出細細折折的詭樂,有點像《倩女幽魂》的調子,琵琶蕭殺,胡琴淒涼,幾個輕慢無力的箏音凋零落地,字幕拉開。
黑白螢光裡跳躍著深紅的墨字---公館思年。
然後那字慢慢淌下血來,整片白幕被洇成腥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