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頁(第1/2 頁)
適逢這時宮人來報尚書左丞有要事稟報,言是前線又傳訊息過來了。但按例羽書是半月來報一回,除非遇見重大的事件才會提前,以往也是尚書臺派個小黃門來遞書,怎會讓奚道言親自過來。
她心裡莫名有種強烈的預感,掩在雲紋錦袖裡的手無意識地攥緊,面上若無其事地道:「去請奚尚書進來吧。」
一眾女眷都去了簾後迴避,獨留蘭陵公主及念阮在內。奚道言快步走進,甫一進入殿中,便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暗含期待,暗含關懷,連那裹得如同蟬蛹寶寶、頭戴虎帽、抱著玉璽不撒手的的小皇子也抬頭看著他,眼睛彎成了月牙,笑聲清脆童稚。
念阮安撫地撫著兒子的背,一面同他說話:「奚尚書。你來了。」
「可是有什麼事嗎?」
她問得雲淡風輕,一顆心卻是悄然提至了喉口,風露清愁的眸子裡不由含了絲擔憂。
奚道言只覺她視線所及之處皆躥起了一蓬細微的火苗來,他深吸一口氣,避開女孩子的視線俯身恭敬稟道:
「啟稟皇后殿下,前線有訊息來了。建康城破,梁帝被俘,偽梁投降。陛下和任城王等不日就將返回京中。」
大殿中突然安靜了一瞬,念阮驚喜出聲:「真的?」
「千真萬確。」
內殿的諸人皆歡喜不已。天下都亂了多少年了,從她們祖輩的祖輩便開始亂,三百年了,到而今終歸統一,如何不讓人歡欣鼓舞。
殿中沉浸在一片歡悅的氣氛之中。這時,那本在案桌上抱著玉璽玩的小於菟卻突然發出一聲童稚的笑,手腳並用地朝奚道言爬去,眼看著就要掉下案桌。
所有人皆唬了一跳,奚道言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抱住了他,倒險些同伸手抱他的念阮撞在一處。念阮瑩面微燙,不得已退了半步。蘭陵公主笑著替她解圍:「阿元倒是很喜歡奚尚書呢。」
男人耳朵皆紅透了,手足無措。他從沒有照料孩子的經驗,奈何這小糰子卻似乎極是親他,在他懷裡不安分地蹭啊蹭爬啊爬,探手去掰男人系在頸下的冠纓。折枝笑著伸手去接,「給奴吧。」
阿元卻抱著他不撒手,粉雕玉琢的一張小臉兒,依賴地攀著男人脖子蹭著他硬朗的下頜,笑得眼睛成了一道縫。
奚道言臉色愈發紅了,他想起去年皇子出生時京兆王那句「多虧了你」的打趣話,只覺簾後諸婦看他和皇后的眼神都變得奇怪了起來,顧不得禮儀尊卑,強行扒下小糰子交給折枝行禮離開:「臣這就去發文曉喻天下,先退下了!」
往日高昂如鶴的男兒此刻卻如落湯雞般落荒而逃。念阮蹙眉,折枝把阿元交給她,小糰子自覺受了委屈,伏在母親懷中放聲大哭。念阮只好柔聲哄著他,那些才因丈夫要回來的喜悅,又在這小糰子的哭聲中被沖淡得一乾二淨。
「他成日裡和你阿孃作對,你倒喜歡他。」
諸婦散去之後,念阮抱著換過洗過澡換了新衣裳的兒子在窗下烤火,白日的情形湧上心頭,輕輕埋怨。
襁褓之中的阿元只知道笑,張著五爪看著母親柳眉輕蹙的面容笑得一團稚氣。念阮又想起丈夫有意讓奚道言教授皇子之事,愈發得氣了:「阿元不許喜歡他。聽到沒有。」
才一歲的稚子自然不會給她回應,在襁褓中傻笑如舊。念阮無可奈何地蹙緊眉頭,無奈搖首。又深怨奚道言。他還說她是褒姒妲己,依她看他才是狐媚子呢,專勾她兒子丈夫的心!
怨懟歸怨懟,她也知奚道言人品學識皆是一等一的,嚴師出高徒,以他剛直嚴厲的性子,將來做阿元的老師最是合適。阿元開蒙後,多半就是他來教。
她有分寸,不會因為個人私怨而反對丈夫對他的任命。她只是想不明白,他為何老是要針對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