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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昭很早便知了她針線功夫極好,側眸一瞥,其上繡著雲龍之紋,雲紋飄逸,龍紋纖毫畢現栩栩如生。繡面針腳精緻而細密,色澤層迭,光影氤氳,又綴著明珠流蘇為飾,一看便知費了不少的功夫。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後。這一針一線皆沉澱著她對他的拳拳情意,思及此處,嬴昭薄唇不禁暗暗一抿。
但,轉念一想,從去年冬日就答應給他做的東西,到如今才送了來,可見她對他有多麼的不上心。
不過嬴昭如今正一心念著回去後教她騎馬一事,便沒發作,低頭看著她將那佩囊系在他腰間玉帶上。
「差強人意吧。」
他語氣不冷不熱:「你從前給小麒麟做過多少,以後,全部給朕補一份。」
要死!
念阮暗暗叫苦,卻不敢表露出來。嬴昭滿意地捏了捏她紅暈未褪的臉頰,心緒如被春風吹走,已經想到教授騎馬之術上去了。
豈料回京後卻不得空,先是羽林衛來報了蕭朗父子於府中自殺一事,後是黃門呈報如今居於嘉福殿的南安郡君自請出宮,前往崇寧寺帶髮修行懺悔己過。
蕭朗父子的死是意料之中,嬴昭神色未動,不過微一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唯在聞至後句奏言時臉上才終於有了些許表情,薄唇微抿,一語不發。
南安郡君。
念阮呼吸微屏,她已許久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了。
年前臘祭宮變,她立有大功,被他賜了這個封號命她在嘉福殿療養,自始至終也沒提過相認一事。那嘉福殿地處偏僻,念阮憂慮宮人怠慢,曾派過許多宮人過去侍奉,卻都被她拒絕了,只要了那個被太后指派進式乾殿的小宮人阿寶。
對於素晚,從前的仇恨早已釋懷,只餘淡淡悵惘。人生苦短,她不想他為她留有遺憾。
她眼波如被微風吹皺的春水輕顫,淺淺莞爾:「陛下,去勸勸姐姐吧。」
嬴昭側眸看向她,眸中含了縷憐惜,欲言又止。他道:「先帝不曾誕下公主,朕沒有姊妹,皇后可是說笑?」
「可……」念阮還欲再勸,卻被他輕握住手勸住:「讓她去吧。」
「汝陰姑姑之死,罪魁禍首雖是蕭嵐,卻是她親手造成,朕不欲追究,但她理應去崇寧寺出家為汝陰姑姑祈福。如今她既自己提出,朕若不應,才是既對不起小麒麟和汝陰姑姑,也違了她的意。」
做錯了事便該承擔。便如他,當初為了得到懷中的女孩子的確是用了些陰險的手段,起初她不情不願地嫁入宮中來,恨他厭惡他,他都能夠理解。好在上天眷顧,她終是肯原諒他了。如此一想,便也值得。
「念念知道。」
念阮被他攬在懷中,臉貼著他胸膛乖順地點了點頭。她吸了吸鼻子,微紅著眼抬眼嗔他:「念念只是不想陛下此生留有遺憾。」
嬴昭眼神微黯,卻是搖頭:「不會。」
不過,雖是此言,素晚出宮那日他到底去送了她一程。嘉福殿外,姐弟倆無言對視一晌,誰也沒開口。那形容憔悴、瘦骨嶙峋的女子輕福身向他行禮,上了事先已備好的馬車,出宮前往崇寧寺。
她走後,嬴昭站在清暑殿東西交空的復道之上,遠遠目送著那輛馬車駛出寬敞巍峨的掖門,漸漸在視野裡凝為一粒黑點,消失不見。遠處的澄明天空下,一座莊嚴煥炳的廟塔如長劍矗立,割據黃昏。
「郡君已經走了嗎?」
身後傳來念阮的聲音,他回過頭,她正捧了一襲披風帶著兩三宮人向她走來。一如當日閶闔門前,她嫁給他、捧著皇后寶冊走向他的模樣。
視線交匯,她對他露出甜美的笑,像是四月裡春光融融杏花打頭的暖艷明媚。念阮將那襲披風替他披上,柔聲囑咐:「陛下要當心莫要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