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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阮看著殿外傾盆而下的暴雨。
殿門洞開著,夜色濃黑如墨,若連珠而下的夜雨在殿外青石板上激起陣陣白色煙霧,聲若奔雷,早已沒了那個人的身影。
大長秋卿馮興旺候在殿外,正和一群小黃門慌張張了傘去追盛怒離去的天子,肥胖的身軀在暴雨中扭動,頗有幾分滑稽。
念阮秀眉微動,暴雨夜把人趕出去原也非她的行事,可他既走了,她也不好再追進去把人追回來。
也罷,他最好是就此厭惡了她,兩不相見為妙。也不必再落得個兩敗俱傷的地步。
此夜過後,嬴昭一連幾日都未往顯陽殿裡來。
九月十九是她的生辰,九月十日過後,宮外開始陸陸續續地送禮物來。念阮叫折枝應付著,自己一連幾日把自己關在寢殿之中,琴書消憂,閉門不出。
那個人不來,她倒還可落得幾日清靜。
這日宣光殿著人來請,卻是不能再拒了。她精心畫了個梅花妝,換上金銀絲鸞鳥朝鳳衣裙瀅,乘軺車往宣光殿裡去。
等到了殿中才知是令嫦母女來了,令嫦一改往日的跋扈蠻橫,淒淒哀哀地跪在她腳邊給她賠禮:「皇后殿下,罪妾來給您請罪了。當日是罪妾鬼迷心竅一時糊塗,您懲罰罪妾吧。」
「皇后殿下,那日的事是我們令嫦不對,她這孩子一時豬油蒙了心,還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別和她計較了。」崔氏陪笑道。
要應付這些虛與委蛇的客套,念阮實在疲倦至極。何況當日之事,雖是令嫦起了歪心思在前,那人也不算完全無辜。
她淡淡睇一眼令嫦,見她往日的囂張跋扈全不見,如今只剩謹小慎微,顯是在家時被崔氏修理得狠了,也覺可憐。幽幽道:「事情都過去了,二姊姊起來吧。」
「你們姊妹和睦倒好。」
席間上了今秋第一簍才從兗州送來的肥蟹,太后手持銀簽慢悠悠剔著鄭芳苓剝好的蟹肉吃。三吳被南朝佔據,北方能養殖螃蟹的湖澤也就唯有兗州城東沂泗二水合而南流、微山之畔新形成的那個大澤了。好容易得了一簍,也是加急送來了宣光殿。
「二孃也別怨皇后不幫你求情,你可知為了你這事,皇帝幾日幾夜都不進顯陽殿了。」
太后本是意有別指,好叫念阮知曉她已知了那日的事。佯作不經意地去掃念阮神情,見她面色冷淡,知道二人已生了芥蒂,更覺滿意。
令嫦心裡本還有幾分對念阮的怨恨,此時聞了這話,倒也不好再埋怨她,只低頭噙淚,暗暗怨恨自己蠢笨,怨恨皇帝薄情,才同她眉來眼去卻又翻臉不認人。
這時忽聞宮人來報京兆王至,還不及太后傳召,男子調笑輕浮的聲便傳了來:
「母后可真是偏心,召了嫂嫂來此吃蟹,卻不叫兒子。」
京兆王嬴曙一身暗金繡狴犴騎裝,寬肩窄腰,挺拔筆直,人如明珠璀璨,意態風流。只是眉間總有股妖冶輕薄之氣,叫良家女子看了,便要不喜。
太后卻是心花怒放,青年男子給她帶來的快樂,遠不是那些各取所需的中年老頭子所能給的。偏生故意板起臉來:「既來了便坐下吧——還不快來拜見你皇嫂? 」
卻是假意不知當日宣光殿外嬴曙已見了念阮之事。
嬴曙淫邪眼神落在唸阮那張鮮花嫵媚的小臉兒上,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她,故意叫得曖昧:「嫂嫂。」
「……」
念阮只覺姑母看自己的眼神頃刻飛了幾把刀子,不鹹不淡地應了他一聲:「京兆王還是叫我皇嫂吧。」復歸於沉默。
那廂,令嫦卻是注意到了嬴曙,白淨面皮上淺淺浮起一絲紅暈。
嬴曙在席間坐下,眼角餘光瞥到令嫦看自己的失神,略顯輕佻的桃花眼裡閃過了一絲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