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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小三很遲了才回來,聽見摩托車響,我知道又是孫胖子送她回來的,我故意裝不在乎,小三媽媽臉上掠過一絲難堪,她正要給我遞燈管,她家的燈管又壞了,我得幫她們徹底弄好。小三媽媽很快調整好表情,沖門口的孫胖子說,進來喝茶呀。孫胖子看見了我,臉上的肌肉動了動,收起抬了一半的腿,說忙啊,便一陣風消失了。小三媽媽沖我擠個眼神,見我猶豫,軟軟地推了我一把,將我推進小三屋裡,朝外鎖了門做飯去了。
天很快黑了下來。
我妹後來說,我跟小三艱難地在房間戀愛時,馬六斤的哭聲又響了起來。真洪亮呀,我妹這樣形容,一團紅雲從窗外飛進來,落在她額頭上,此時已是三天後的早晨。我妹剛用冷水清洗過的臉一刻間染滿太陽的金色,一縷劉海無聲地飄在她額前,使她具有了某種動人的色彩。哪是哭呀,簡直就是歌唱。我妹絲毫不介意我看她的目光,她太投入了,站在窗前的她幾乎是用誦詩的激情為我描繪著那晚的情景。馬六斤在我妹的描繪裡栩栩如生,渾身染滿太陽的光澤。都怪我那時太過粗心,思維完全被小三搞顛倒了,混亂得無法騰出一點空間給我妹,以致發生那件可怕的事後我才恍然大悟。一切原本有預兆的呀。
我們褲襠巷的人都知道,父親跟馬六斤的父親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很多年前的一個黃昏,褲襠巷發生過一場血案,屠夫老黑把他風流成性的老婆白牡丹跟姦夫馬大帥堵在了床上。姦情是發生在下午的,漂亮妖冶的白牡丹中了屠夫的計,輕信了他晚上喝酒不回家的謊言,一激動就把相好馬大帥喚到了床上。那可是大天白日呀,這種事兒要擱在晚上興許褲襠巷的人還能寬恕,可大白天你讓人家怎麼裝不在乎?所以屠夫提著屠刀將赤條條的馬大帥追得滿巷子跑時,褲襠巷的人都來了,他們不是跑來看熱鬧的,他們來講理。他們勸屠夫消消氣,先給馬大帥條褲子穿上,再怎麼說也是一個羊下城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況且人家馬大帥還是領導,管著全城殺豬的事,不能赤條條讓人宰了。父親哪能聽進這個,他早被姦夫淫婦氣昏了,他提著刀,氣勢洶洶穿梭在巷子裡,誰的話也聽不進,非要親手割下馬大帥襠裡的玩藝兒才肯罷休。這時候母親出來了,她粉面桃花,穿著水紅色緞襖,烏黑的頭髮高高綰在頭頂,目光裡竟空無一人,褲襠巷讓她一眼就望沒了。我忘了告訴你,母親是我們羊下城大戶人家的女兒,只所以下嫁到褲襠巷,完全是那場史無前例的運動。對此母親後來有過交待,這輩子最不甘心的。就是讓一個屠夫奪了她的初紅,比挨刀還難受啊,一聞見那殺豬味,就想把一輩子的人生都吐出來。
母親那天一點不見羞恥,她出來的樣子彷彿羊下城尊貴的女皇,臉上的巴掌印早被薄薄的一層粉底遮掩了,她沖圍觀的人群望了望,眼神從容極了。她的眼神嚇退了不少正在嘰嘰喳喳撥弄是非的女人,裡面就有小三媽媽和還沒守寡的劉寡婦。她們伸了伸舌頭,把說了一半的話嚥下去,沖我母親暖暖地笑笑,說,牡丹呀,天馬上黑了,我們該回去了。母親把定在屠夫臉上的目光收回來,用極平靜的口氣說,沒讓你們走呀,這好的熱鬧不看,怕是以後沒機會了。那時我正窩在巷子的一角,賠著小心擦小三的眼淚,馬六斤看見我和小三指著他父親襠裡的玩藝說笑,走過來褪下褲子,沖小三的花衣裳就是一泡尿。誰都知道小三的花衣裳是她剛走的表舅買的。值錢著哩,就說馬六斤真不應該,你爹露著還不夠,還要你也露。馬六斤不管這些,尿完後他揚長而去,丟下哇哇大哭的小三讓我哄。大約是我太看重這個機會了,居然沒聽見母親說什麼,這事讓我後悔一生,要是那天我聽到了,興許能從母親話裡捕捉到點什麼,也不至於我們很快變成沒孃的孩子。
還是說那天的事吧,其實那天最終也沒什麼事,父親當然不能把馬大帥真閹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