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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已厭倦了試探猜疑,他不想再試她,臨到離去前夜,告知她處置刺客的決定。
她知他心意,如觀水晶,相顧瞭然於心。
然而,終有一線執念扼之不斷,於一夜纏綿後,相擁鴛枕間,他半真半假問她,「當日,你宣刺客近前,是想看清那張臉?」她以一字作答,「是。」他沉沉地笑,「後來的供詞你可瞧見了,獻此計的人,想陷你失德,蓄這人做面首。」她閉了眼,安然棲在他臂彎,笑意薄,「長門久閉無梳洗,何妨面首慰寂寥。我若失德被廢,陛下可會罪己?」他被她氣得直笑,「有理,有理,明日處置之前,可讓皇后再賞一眼,等身首異處時,便不好看了。」她慵懶地埋臉在他胸前,語聲冷淡,「不看,皮囊幻象,遠遠的處置了吧。」
而一夜醒轉,她又道心意轉變,要見那刺客。
昀凰半側轉身,半倚在他懷中,仰臉一笑,「我想瞧瞧,那張臉,有多像。」
他的目光凝在她臉上,如千鈞一線。
她莞爾扶了他的手,自妝檯徐徐起身,若無其事。
今晨帝後遲遲未起,待到侍候梳洗的宮人魚貫而入,大侍丞單融也已在殿前候駕,見了昭儀商妤與沈覺到來,各自見禮。又候了良久,才見帝後相攜而出,容光如日月相映,粲然照人。
商妤屈身跪拜,沈覺卻有一瞬恍惚,眼裡只見著皇后將手交予皇帝攜著,眉梢眼角的莊重端凝之下,有細微的溫婉笑意。如同在那梅林裡,她待皇帝儼然情真意切,看似舊事盡釋,帝後相契無間……沈覺不曾見過她初入嫁北齊時的情狀,猶記得她去國離宮時與先皇執手相看的淚眼,如今她執手的人已換了新人,她的溫柔宛轉卻一如對舊人。縱是沈覺心中明白,她要復國,要與齊主尚堯為盟,便不得不修好這段夫妻恩情,不得不將恩怨捐棄釋盡。可眼睜睜這樣瞧著,心底仍是對她生出一絲艱澀的怨來……想來她已知曉皇上要處死離光,君心莫測,伴君如虎,不知她可測出了其中虛實深淺。
沈覺怕處死是虛,皇帝在藉此試探,怕是對皇后生了疑。
商妤憂的卻是,如今不在皇后跟前服侍,不知昨夜為何突起變故,只怕皇后繫念舊情,因刺客的處置惹怒了皇上。待得見了帝後相攜而出,仿若佳偶,皇后眉目間安然自若,皇上的臉色卻深沉難辨。一時令商妤的心懸了起來。
果然,皇上竟命人,將刺客任青帶上殿來。
商妤手心裡滲出了汗。
侍衛將那個形銷骨立的人架上殿來,人已虛弱枯槁得近乎脫形,臉上身上血汙已洗去,頭髮披散,商妤卻還是依稀從他臉上,看出當日一身白衣,謫仙似的影子。
另一人的影子。
涼意侵入商妤手足,莫非留離光到現在,皇帝是要皇后親眼看著,這刺客,這影子,死在她面前,消亡得灰飛煙滅。
任青虛弱地被侍衛架在地上,嗓子已喑啞無聲,神智卻清醒,倨傲地昂首看著皇后,那眼神裡至深絕望的悲涼,與恨入瘋魔的狂熱,越發令商妤覺得像那個人了……她永遠忘不了,長公主離宮遠嫁的那天,先皇親送至宮門,親手扶她登上鸞車,臨別一眼,昀凰已決然回頭,不曾看到他的眼神,便是這樣的絕望與瘋魔。此刻的皇后華昀凰,鳳冠瓔珞搖曳,似有一層流光璀璨的面紗,遮住了她的喜怒,深深眼波,靜如止水。
尚堯覺出,掌心裡,她的指尖越發透涼。
她一瞬不瞬看著刺客的臉,整個人靜默而冰冷。
已洗去了血汙的臉上,仍見傷痕斑斑,透骨而過的刑具,洞穿這單薄軀體,從前她不知道自己親手將劍刺入少桓胸口時,他是怎樣的痛,入骨蝕心的歉疚中曾一次次地想,想要身受神會,與他同知同覺;如今離光的一劍令她知道了,卻不敢想,他孤單單一身赴死,魂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