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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微怕祖父責怪,輕輕推了他一把,「快行禮呀。」
小皇子看看她,又看看於廷甫,滿不在乎地爬起身來,當真就要向於廷甫行禮。
於廷甫慌忙擺手,「萬萬不可,皇子殿下只可向皇上皇后行禮,臣下不敢受殿下的禮。」話一出口,於廷甫陡然就後悔了,只盼小皇子沒有聽清那兩個字。
然而小皇子怔了怔,低下頭,奶聲奶氣道,「我要父皇。」
乳母和姜氏聽得這句話,臉色都變了,心道這下了不得了。
於廷甫手足無措,當朝宰輔面對兩歲的小皇子,勸不敢勸,哄不會哄,一時苦了老臉。乳母上前想抱小皇子,被他一扭身子,推開了手。小皇子抬頭,從每個人臉上看過去,似在尋找,細聲問,「父皇去哪了,父皇不要衡兒了?」
殊微挨過去,張開雙臂把他緊緊抱住,小臉貼著他的小臉,笑眯眯說,「才不會呢,爹爹和娘親才不會不要自己孩兒呢。」
小皇子低頭抱起兔子,任憑殊微抱著自己,靜靜挨著她,半晌卻問,「娘親,什麼是娘親?」
「殿下的母后,就是皇后娘娘。」姜氏柔聲應道,未覺察乳母遞來的眼神。
「什麼是母后?」小皇子睜大烏溜晶瑩的眼睛,仰頭問。
——
什麼是骨血連心,什麼是慈懷嚴恩,很多年裡,他都不知道。
那個口口聲聲喚作父皇的人駕崩時,他一心只念存亡帝位。乃至平亂登基,塵埃落定,靈前舉喪,虛假的悲號哭聲傳遍了六宮上下,他在群臣前落下的淚,也同樣是假的。從前長子承晟降生時,他在領軍征伐的途中,錯過了初為人父的欣喜——直至昭陽宮裡一聲兒啼,直至親手接過那小小襁褓,殺伐間不曾遲疑的雙手,卻因嬰孩的柔軟而顫抖了。掌心裡這個柔若無骨的小人兒,重逾江山萬裡,甘願傾盡一切來換這小人兒的平安歡喜。原來,這便是父子。
可並非天下父子盡如此。
那個人,分明也是給了他生身造化的人,卻不是一樣的。為人父者,咄咄相逼,為人子者,步步為營,這般明爭暗算,又算是什麼父子。
獨坐樽前,杯中酒,空了又滿,滿了又空。
入喉如烈火,入心亦冷冽。
尚堯木然地伸手取酒,手背驀地一暖,被一隻纖纖柔柔的手握住。
幾分薄醉裡,竟不知她悄然來到身後。
「你也醒了。」他笑了一笑,就勢伸臂將她攬住,抬眼看見她外袍下僅著白絹中衣,青絲慵然披散,眼波脈脈的望住自己,一時恍惚覺得是夢,若不是夢,怎會見到她這般溫軟有情的目光。
她一語不發,細細凝望,抬手輕撫上他鬢髮。
他閉上眼,貪婪她指尖的溫暖,被這輕輕一撫,直撫到心底;收緊臂彎,令她的身體與自己緊緊相貼,想要擁緊這世間僅有的一人,近些,再近些。
在她溫柔目光裡,他再不想掩藏一個鐵腕君王的落寞,疲乏與愴然,閉了眼,深深嘆一口氣,「為何終究走到這一步,縱然我留盡餘地,他也容不下,定要我做個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四個字自他口中說出,令昀凰心頭悽酸,心底疼痛著被同樣的情愫洞穿,感他所感,知他所思,將他的絕望孤獨也一併身受了。她知道,他總也不肯改口稱一聲父親,可心裡早已認了那個父親。似他和她這樣的人,與天下為敵也無所畏懼,唯有被至親至近之人所傷,才是眾叛親離。
這般眾叛親離,如何不是孤家寡人。
這般境地,她也嘗過。
所謂慈父親恩,她也從不曾有過,早將天家的涼薄寡恩嘗盡了。
這世間,可傷心者不多,心冷一次,便少一個。
昀凰將酒杯從他手中拿走,柔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