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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
跟著出來時,幾個人似是什麼都沒發生過,只是花啞巴的腿上,又有了些汙跡。
死了!死了!幾條命死了!
楊振一恭手:「勞煩陸大人。」
那陸北陽似是早已司空見慣:「哪裡哪裡,還要勞煩眾位,問魏公公、塗公公好。」
畜生!一群畜生!賽青趕緊低下了頭當什麼都沒聽見一般,心裡卻咒罵著楊振這一夥。
但這念頭不過一閃而過,有更要緊的事,賽青啊賽青,你能活嗎?你知道所有的事,你什麼都知道,說是讓你畫路圖,可畫完之後,你能活?從那時候起,賽青每天都要問自己無數次。
跟著離了雲南府,向南,又進了茫茫群山。但路已不再是寬敞平坦的驛道,而是曲折彎曲的山路,路上的人,開始說起和那兩個花子相似的口音。
是這兒了?
待到又走過了一道紅水環繞的大府,楊振終於給他佈下了活:「到你了,使手藝,從現在起,做路圖。」
「他們做他們的事,你做你的。」寶敏說的話,這時用鞭子似的眼神又說了一回。
老老實實讓做什麼做什麼,求條活路。自己只求能活,能活著回去見著爹,跟著就退了錦衣衛的差,帶爹回老家,大不了當個鐵匠,沒名沒姓地活一輩子。
爹,賽青多少個夜晚,都惦記爹惦記出眼淚來。
到那金坑的一路,仍是夜裡走,心驚膽戰,那路在一片片黑、只能看見影子的山裡蜿蜒曲折。那些山裡路旁的樹,在月光的勾勒下,化成了一尊尊夜叉,居心叵測地瞪著這一群挑著燈趕夜路的孤魂野鬼。
更瘮人的是聲音,到了天黑,群山就是飛禽走獸的天地,都是些什麼東西在叫?有的聲音悽厲,也有的陰沉鬼祟,像是小鬼呢喃,又像老婦夢囈,更像那幾個馬夫臨死的哭號:「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就是拉車,大人饒命,真的什麼都……」
那幾個馬夫的聲音,此時賽青知道,明日月亮再升起時,眼前的這個山谷裡的無辜礦民,又要再次喊起。
「自北入元江府北界,渡水有舟,自東南繞府出,向東南,自府外水龍廟起向南,十里路口,東,後三里路口,西,後十五里,渡水有舟,後五十里路口,南,後八里,出元江府,入山,後七里路口,店無名,東,後十五里,溪可涉,後五里,店無名,後八十一里路口,店無名,西北,後十里,橋可過車,後八十里路口,南,村無名,店無名,出村東,三里路口北,過樹巨,池無名,自西繞池北出,後六十里路口東,廢廟無名,後二十五里路口西南,入坑民道,後九里,入谷,坑民道止,四向荒山合圍,東水南向北,水側斷嶺,即金坑。」
賽青把最後完成的路圖和畫影給了楊振,楊振看完之後,又交給黑菩薩反覆對照。
這個金坑在這兒,這一坑臨死的花子、礦民、苦鬼,無依無靠的草,大明子民。天高地遠,誰知道他們?誰看得到他們?
衛劍鋒走後,天漸亮了起來,眾人這一天,都趴在那洞前的半截懸崖上盯著谷間的一舉一動。
伙房邊上有了人,拿了木樁搭起兩人高的一個架子,架子上有個平臺,又在架子上擺起了什麼東西,賽青眼神最好,眾人看不見,他卻能瞅著,被楊振逼著不停地報給了眾人:「樹杈,大塊子石頭,水盆,火盆,還有人扔上去個東西,像是錘子。
「這是金木水火土,又牽來頭牛,還有羊和豬。
「宰了。」
「多少人?」楊振問。
那些人都跪了下來,密密麻麻磕頭在拜,每個都是不大的一個小點兒。
「日頭大了,人又密,瞅不太清,得拿聽頭。」那象牙銼出來的聽頭,一頭大一頭小,能遮光聚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