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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安坐得腿都麻了,卻依舊不敢動。太子躺在他的臂膀上,忽地問:「安兒,你知道父皇為什麼厭惡我嗎?」
陳安本想安慰兩句,卻發現任何的語言,在太子與聖人的父子關係跟前,都是蒼白無力的。
於是他問:「為什麼?」
太子答:「他厭惡我平庸,厭惡我是母后所生,厭惡我做了太子,厭惡我是他的兒子。」
陳安抬起手,下意識想要撫摸他的額頭,意識到這動作太過親密,似有逾越。他剛要將手放下,太子卻一把拽住他的手,他的眼神認真而專注,他看著他道:「安兒,父皇說我喜歡男人,他厭惡我喜歡男人,只是安兒,我真的不喜歡男人,我只是喜歡你而已。」
陳安笑了笑,他知道太子今日赴宴即將做出的舉動,所以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繼續剛才的動作,將手放在他的額間輕輕撫摸。
太子閉上眼。
陳安唱起了家鄉的小調。與先太子妃生活的望京不同,他這個沾親帶故的遠方親戚只是個生活在江南望江一隅的窮小子。
來望京之前,他學過唱戲。家道中落,為了贍養父母,他迫無無奈,當過一陣子的戲子。後來來瞭望京,無意間得知自己家還有房德高望重的親戚,厚著臉前去打秋風,被人一棒趕了出來。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冬天。他衣履闌珊餓倒在雪地裡,自東邊而來一人,抬眼去望,錦衣玉冠的男人騎在高高的馬背上,震驚地看著他,彷彿故人重逢般。沒有望京貴族一貫趾高氣揚的傲氣,男人和氣得很,朝他伸出手,那手白皙修長,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手。
「從今往後,你叫陳安,是我沈驀的人。」
那個時候的陳安還不懂這句話對他意味著什麼,他只是隱隱知道,或許,以後的人生,會不太一樣了。
婉約綿長的江南調順著清晨的霧氣,緩緩散開,紛紛揚揚一曲又一曲。太子贊道:「安兒,你唱得真好聽。」
陳安沒有停下。
日頭自東邊升起,高高地往半空中一掛,太子不能再待,按照時辰,他得趕緊往宮裡去。
這是他被幽閉之後,聖人許他參加的第一個宴席。宴席之上,東宮一黨欲借眾人醉酒之時,行謀逆之事。
他們要他親自將毒酒遞給聖人。這件事只有他可以辦到,旁人都不行。
太子有些發抖,他終究還是害怕的。不是怕將毒酒遞給父皇,而是怕別的。
陳安只好停下來,柔聲安慰:「殿下,無論如何,我都會誓死追隨你。」
太子看向他,有些嘲諷地問:「你知道我要做些什麼嗎?」
陳安點頭,「我知道的。」
太子繼續道:「不,你不知道。」他們都以為他定會謀逆,定會將那杯酒遞給父皇。
陳安搖頭,從袖子裡取出一包藥粉,「若是連我都不知道殿下在想些什麼,殿下活在世間,豈不是太孤獨了些?」
說罷,他當著太子的面,將藥粉倒入杯中,一口氣喝下,笑道:「為君為子,弒父篡位,是為不忠不孝,殿下心性純良,萬不會做這樣的事。為人主君,臣子盡心竭力,拼死相從,若不相應,是為不義。如此不忠不孝不義之事,殿下是寧肯犧牲自己也不願辜負他人的。」
太子欣慰:「知我者,莫若安兒也。」
陳安看起來有些痛苦,許是吃了方才那碗茶的緣故。「陛下,你命人備下的白綾,我不想用,舌頭掉在外頭,傳說下輩子會變成啞巴,如有下輩子,我還是想唱唱曲的。還是砒霜好。」
太子眼中有震驚、痛苦、愧疚。原來他早就料到了一切。
毒藥入口,陳安無力支撐,倒在太子懷裡,抬頭問他:「殿下,殿下也準備用砒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