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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紹是有氣場的,他一邁腳,門口很快讓出一條道來。秦紹低著頭,往左走了幾步後,停了下來,知道自己搞錯方向了,又掉了個頭繼續風姿綽然地走下去了。
等第二輪的演奏都結束了,秦紹還沒有回來。我看著外面黑乎乎的天,不禁有些著急。我倒不擔心有人劫財劫色,我們這裡的民風還不至於這麼墮落,我是擔心秦紹別不小心掉進溝裡湖裡去了。我可不想我孩子從私生子變成了遺腹子。秦紹終於回來了。他拎著一個大黑塑膠袋,在人群裡鑽進來時,我忽然有些想笑。他難得狼狽的表情,彷彿是經歷過一段驚險的旅程。
他看到我稍微安心了點,然後開啟塑膠袋,拿出一堆亂七八糟的雜牌食品。我想他大概是把那北朝鮮一般的雜貨鋪裡售出的所有東西都各來了一樣。所有食品都被他一一擺在我面前讓我挑。
我拿了個桃酥後,問他:“怎麼去那麼久?迷路了吧?”
秦紹輕輕地說了聲:“嗯,太黑了。”
我說:“怎麼繞回來的?沒一路向北走回到A市啊?”
秦紹說:“有你這指南針呢。”
桃酥卡住了我喉嚨,我拼命地咳起來。秦紹連忙開啟一瓶水湊到我嘴裡。我喝了幾口後,才稍稍恢復平靜。
秦紹說:“就知道你聽不了這種話。實話跟你講吧,是你們這裡的一條土狗一直在我身後不緊不慢地跟著我。我朝著這裡的演奏聲越走越快,不知不覺就到你家門口了。滿意了吧?”
我聯想起剛才秦紹的狼狽樣子,確實覺得非常滿意。
等道士班子全都走完,門口那群看戲的也跟著散了。空蕩蕩的房子裡就只剩下我和秦紹,以及我父母的遺體。
我問秦紹:“你怕嗎?”
秦紹說:“不會。”
我淺淺地笑了笑,指了指樓上:“你要困,先去樓上睡吧。那裡有我房間。我得在這裡守夜。”
秦紹又用看玻璃瓶的眼神看我:“那怎麼行,你現在這身體,怎麼能熬夜呢?”
我說:“我首先是我爸媽的女兒,其次才是我孩子的媽媽。”
秦紹明白了我的意思,說道:“那我在這裡陪你說會兒話吧。”
我看著他說道:“平白無故地哪裡有什麼話好說?”
“比如給孩子取個什麼名字?”
“去去去,一邊待著去。”
秦紹就晾在一邊了,臉上有些委屈的神色。我看著他的背影,想著潔癖的他為了我,今天沒洗澡還被土狗追,真是名副其實的虎落平陽被犬欺。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跟他說:“你等等我,我上樓去拿個東西。”然後我就上樓了,翻了翻我爸媽的房間,從裡面拿出幾打厚厚的相簿,又跑下了樓。
我們倆就圍坐在烏黑的燈泡底下,一頁頁地翻開相簿薄。裡面有我父母的黑白結婚照。我爸計程車兵照片,我媽務農時的照片,但大多數都是有關於我的照片。我從小到大的照片爸媽都儲存得很好。我百天的黑白照被放大到七寸,氣勢龐大地單獨佔據了一頁。我指著照片講:“這是我剛出生100天的時候照的。”
秦紹摸著照片上的嬰兒臉,眼裡透出一種不可置信的光:“你說我們孩子出生了,也是長這樣的嗎?”
我一聽,蓋上相簿本子,說:“你再講,我就不跟你分享了啊。”
秦紹連忙說:“行行行,我不提就是了。”
我聽到他的保證後,再開啟相簿本,一頁一頁慢慢往下翻。我指著一張我踩著小木馬的照片說:“這張是我三歲的照片,你知道嗎?這個木馬是我爸親手做的。他把我們家木床的邊料收集起來,給我做的這匹能晃悠的木馬,怎麼樣?我爸厲害吧?”
秦紹點點頭,說:“嗯,笑得挺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