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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自閉到休息日最後一天晚上的時候,媽媽費了半天勁把我從被子枕頭的小山裡挖出來,那個時候我已經快把自己的手指甲啃禿了。
她輕聲細語地問我怎麼了。我低頭看著床單憋了足足五分鐘,然後在對上她眼睛的一瞬間立馬丟盔棄甲,我把下嘴唇咬得死緊,一邊擠出比蚊子還小的聲音。
我說:「我想回神奈川。」
一陣意料之中的沉默後,令我震驚的是她居然點了點頭,然後摸摸我的臉說,那就回神奈川。
那一刻我被突如其來的悔意衝擊得鼻子一酸,老實講這本就是個任性到連我都不覺得應該被準許的要求,但我又仗著這份被縱容的任性放任自流地去碰所謂的運氣,就算我對結果心知肚明。
就是因為我擁有著在他們看來並不完整的人生,滿足我的要求就是他們補償我的唯一方式,即使根本上來講在這件事上他們其實一點錯都沒有。
然後第二天晚上我正坐在地上擦我濕噠噠的頭髮的時候,佑樹門都沒敲一下就直接闖了進來。
我也沒有看他一眼,繼續用力擦我的頭髮,直到他抓住我的胳膊迫使我停下動作。
「為什麼要回去?」
他整個人的表情都詮釋著心煩意亂,然而這也是我猜到的反應,或者說從昨天起我一直在等他來找我生氣也說不定。
我把表情藏在頭髮的陰影裡,然後佑樹鬆開了手,蹲在我面前嘆了口氣,我八百年沒聽過他用這種分貝的氣音跟我說話。
他說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我還是沉默,他拿起毛巾扔到我頭上,然後被我的樣子嚇了一跳。
「你哭什麼?」
他總不會以為我想在他面前哭,沒有什麼比這更丟人的事了,我寧願我在媽媽面前大哭一場也不願在這傢伙面前掉一滴眼淚,可我的淚腺偏偏就不願意順我心意。我努力在不斷湧出的酸楚中沖他翻白眼,很顯然無濟於事,他被我這要哭暈過去的陣勢嚇呆在那裡,然後手足無措地用毛巾給我擦眼淚。
我更想哭了,他還不如繼續罵我,你哭什麼?你憑什麼哭,有什麼資格哭?任性的明明是你這傢伙還在這裡裝什麼可憐?
他的確有把我大罵一頓的資格,因為我知道他一定不會離開冰帝陪我去立海大念書,但爸爸媽媽不可能放心我一個人回神奈川上學,結果就是他永遠是被放棄的那一個。六年前我一度以為是他放棄了我,但事實上並不是這樣,隨著年紀增長我越來越明白這一點,但我還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不管六年前還是六年後,自私的一直都是我。
佑樹還在給我擦眼淚,下手又重又凌亂,眼看著我的眼淚決堤似的瘋淌,最終他又嘆了口氣,用力把我的腦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不會陪你回去的。」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背:「你可不要後悔啊,愛哭鬼。」
那天的結局是直到眼淚流乾我也沒憋出半個字來,佑樹怕我感冒還伺候著眼睛腫成核桃的我吹乾了頭髮,然後帶著一身我蹭上的眼淚鼻涕抓著頭髮離開了我的房間。
哈,總之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糟糕透了。
之後的時間流動在我的世界裡變得緩慢起來,我被頒發了小學校的畢業證書,跟有紀混在一起度過了大半個春假,然後等到回神奈川的準備萬全,我又站在了即將啟動載我去向遠方的車子前。
這天飄起了細碎的雨絲,有紀和日吉都來給我送行,令我受寵若驚的是鳳居然也來了,佑樹站的離我遠遠的,兩手插兜一言不發。日吉難得話多了一些,讓我注意身體,有空來東京找他玩。
有紀抱了抱我,我覺得她看向我的眼神裡充滿了悲傷,但裡面除了臨別的不捨還存在著其他東西。她說:「真央,回去了那邊要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