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2/4 頁)
這個陳先生。特蕾莎裝得不認識他,他一路和他們同行,一直到河內,在飯店大廳裡,小薛親耳聽到那傢伙喊她——特蕾莎。他下樓,只是來買包煙,誰知剛巧就看到,他看到她走進那人的房間。
一直到半夜她才回房間。他質問她,憤怒地把她推在牆上,掀開她的裙子,扯開那條絲綢襯褲,伸手進去摸她。她甚至都顧不上洗澡。她朝他笑,直到他問她:他是誰?為什麼他從香港一路跟著我們?
她甩開他,嘲笑他,你以為你是誰?他以為自己愛上她。他以為自己是在為她抽菸的方式著迷,她不用菸嘴,不用瑪瑙菸嘴,或是青綠色玉石菸嘴,菸草沾在鮮紅的唇弧上,蓬亂的黑褐色短髮朝她蒼白的面孔投下捉摸不定的陰影。
他坐在床邊,她在酣睡。床頭櫃上是她的手提袋,以前他從未翻看過她的東西。他開啟袋子,圓窗透進灰白曙光,一塊黑乎乎的鐵器,他伸手撥到袋口,那是一支手槍——
袋子被人奪走,屁股上給踹一腳,特蕾莎坐在枕頭上,他跌落地毯。舷窗外灰白色的天空變得橙紅,她坐在逆光裡望著他,赤裸的肩膀鮮豔透明。他覺得鼻子發酸,站起身來,抓過照相機,轉頭朝艙門外走。
江面濃霧散盡,水光閃耀,太陽把白漆甲板照得血紅。他下到底層甲板,往船首走去。纜繩,防雨布,按單數編號排列的救生艇⑼……人群擁擠在船舷旁,正是日出時分。
這裡有幾張桌椅。可帆布潮溼,沒有人坐——再說,這會也沒別人,船頭上風更大。他倚靠舷欄,七八艘輪船呈扇形停泊,船頭一色朝西南吳淞口方向。近處是一艘美國郵輪,PRESIDENT JEFFERSON⑽,江水拍打船體,水線上方,漆成橙紅色的船殼上濺滿水珠,好像某種無毛巨獸的面板上滲出的油汗。漂浮的垃圾聚集到水線周圍,海鷗盤旋,在尋找腐爛食物。他朝虛空中咒罵,自我憐惜迅速轉化成一股怒氣。
白影飄過眼角,一小塊絲綢——手絹。在船舷外側飛舞,像一團白色的水母在風中鼓縮。他轉頭,有個女人臂靠船首另一側舷欄,黑呢大衣,綠白格旗袍(大衣下襬窄窄露出一條邊)。太陽從長江口外的天空照過來,撒滿左舷,撒在她的頭髮上,臉頰上幾點晶光閃爍,像是淚水。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見過她,面孔蒼白,陽光照進她的瞳仁,眼淚被混合成某種金色的水珠,他想,是哪部電影吧?他一定在哪見過她,該是哪部電影裡的女主角吧?他愣愣地望著她,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鐘聲敲響,餐廳在召喚客人。冷小曼用手背抹一下臉頰。她看看他,這個一肚子脾氣不知要朝哪裡發的傢伙,她扭頭要走,看到那臺照相機,肩帶拖得長長,一直掛到肚子上。鏡頭蓋翻開,手指按在快門上,她疾步離開。
領航員在八點三十分左右,從左舷梯登船。他負責引導郵輪進入蹌口航道⑾,順黃浦江上行,最後停泊到此次航行的終點站,陸家嘴以東黃浦江北岸的公和祥碼頭。早兩個月,他原本可以到中午再上船,下一次潮汐漲至最高水位是下午二點多鐘。
提前登船純粹是因為港務管理處最近下發的那份檔案。檔案由港務總監親自簽署,要求全體領航員早上七點三十分前必須進辦公室。每天一大早,船務代理公司會把當天進港船隻的領港通知書交到這裡,由辦公室分配給上班的領航員。這就像領取一天的口糧,他們說。
領航員聯合工會發出緊急通知,要求大家嚴格照辦。要不然飯碗就會被別人搶走啦,工會頭頭說。近來有一些冒牌的領航員登上進港船隻,沒有執照,缺乏必要的水域知識,僅憑在船橋上跟船長拍拍肩膀,再加上對摺價格,就能擅自帶船進港。這些業餘選手純粹是趁虛而入,事情說來話長。
兩年來世界性的貿易蕭條使銀價持續下跌,領航員整天在辦公室裡哭天抹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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