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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不清——我怕一說實話,你們就會掐斷聯絡……”
“那麼——你告訴我,”他又掉轉頭來,望著小薛:“你與巡捕房的馬龍特務班究竟是什麼關係?你透過冷小曼與顧福廣接觸,究竟是出於什麼意圖?”
小薛無法回答他的問題,他支支吾吾:“是朋友,普通朋友……不,是個好朋友……”
林培文朝他微笑:“別緊張。我們黨完全掌握你的情況。我們希望同你保持聯絡。如果你相信我們,如果你相信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著一種正義的事業。我們可以成為你的朋友。”
五十三
民國二十年七月十四日上午九時十分
像《申報》和《大公報》這類大報館,只把訊息簡略地刊登在本埠新聞欄內,這是人家自覺其身份使然。而那些較小型的報紙中也有以刊發新聞稿件為辦報主旨的,比如《市民新報》。這類中等大小的八開報紙,則在頭版的右下角上全文刊發那份宣告。去年,這家報館曾被上海特別市黨部清黨委員會封查,原因是他們在一種壯陽藥的廣告裡,配發南京國民政府主席蔣中正先生在北伐軍總司令任上全副戎裝的照片。在北伐勝利前後的混亂時期,此類拿總司令開玩笑的廣告鋪天蓋地,到處都是,後來漸漸肅清。在報館值班審閱大樣的主編格外小心謹慎,小薛提醒他,明天早上申時通訊社發給各家報館的電文稿中一定會有這份宣告,他不妨預先把稿件的來源寫成那家通訊社,意思是責任可以由別人家去承擔。至於那個複雜的故事,《市民新報》用兩個整版來報道,基本沿用林培文寫的那份東西,只在一些詞句上稍作改動。
小薛要是能碰到李寶義,他也會給他一份的。即使是《亞森羅賓》也有它的固定讀者。他把冷小曼送上有軌電車後,順手從站點旁兼賣報紙的煙雜店拿來一份《市民新報》。林培文正在忙於疏散安排他召回的小組同志,至於冷小曼,最方便的辦法是先去福履理路的小薛家休息。
小薛不能陪她去,他有事要辦。他在敏體尼蔭路找到一個公共電話亭,往薛華立路警務處薩爾禮少校的辦公桌上打電話。
少校一定是守在電話旁邊。少校一定看過早上的報紙。沒等他報告,少校就開始朝他發火:“報紙是怎麼回事?你還向我報告什麼?報紙上全都有!他們不是共產黨,那是一幫犯罪團伙,那是誣陷共產黨的陰謀。為什麼不先來向我報告?正在策劃一起暴力活動,什麼活動?為什麼不報告巡捕房?你到底想幹什麼?”
他在法大馬路的蛋糕房裡喝咖啡,屋角那臺西屋無線電裡的廣播聲讓他很得意,他覺得這無論如何都是個好主意。
讓少校再次原諒他的是那個情報。少校不得不原諒小薛,他要是不按他們說的做,就沒法從那脫身,這個重要情報也沒法送達警務處。小薛有時會覺得少校在跟他玩貓捉老鼠似的遊戲,他有時覺得少校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他想少校大概是把這當作管理租界的一種絕妙方式。他坐在高處俯瞰著你,他容忍你的小花樣,只要他還想跟你玩下去。
十一點,他準時來到麥蘭捕房。馬賽詩人在門口等他。他看到在一間大會議室裡,馬龍特務班全體在場。
少校在隔壁小房間裡。面對這個驚人的情報,少校表現出錨樁般的穩定。一九一二年在法屬西非,他處理過象牙海岸的土著人暴動,大戰後他在河內搜查過當地民族獨立運動小組的炸藥作坊。在他心情好時,他會對小薛炫耀海外履歷中最光輝的業績。他目前最感興趣的是共產黨,小薛的訊息多少有些讓他失望。最讓他失望的是小薛把這訊息捅到報紙上,捅到廣播電臺上。小薛明白他讓少校失望,他認為少校的失望絕大多數應當歸結為因判斷失誤而帶來的窘迫和自責,有一小部分純粹是受到挫折的榮譽感在作怪。
少校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