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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不喜歡,幸運的是,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公輸班也很快厭倦了戰爭,厭倦了與墨子的比試。所以他經常駕著它偷偷回家,後來,乾脆將它放在家中,不再帶回軍營。
它很歡喜,只要有人陪伴,它都是很歡喜的,雖然這個人不再是黑衣草鞋的他。
可是這種生活卻在某一天戛然而止了。
雲氏——公輸班深愛的妻子從它背上跌落下來,一屍兩命。它負上了血債,變成了怙惡不悛的罪人。
它記得,在雲氏的靈位前,公輸班親手在它的雙翼上畫了兩個「壽」字,而後,他扶棺痛哭,久久未停,旁人無不落淚。
可就在眾人要將它同棺材一起埋入墓穴陪葬的時候,公輸班卻阻止了他們。他走到它跟前,伸出手摸了一下它的翅膀,泫然道,「你無錯,是我的錯,當日若非我執意要同他比試,就不會重造你,也便不會有後來的事。你走吧,飛得越遠越好,這人間,本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它飛走了,在他悔痛的目光中。可是,它不懂他話中的意思,它只是覺得很寂寞,透心徹骨的寂寞。
從此,它便浪跡在世間,蹉跎著歲月,磨礪著時間,過了許多許多年。
它幫過許多人,做過許多不知是好還是壞的事情,不為別的,只因為它太懷念被人依戀的感覺。可是每一次,在功事完竣後,它總會被遺忘,被拋棄。
它不懂悲劇為何總是迴圈往復,但後來,卻總想起公輸班最後說的那句話:這人間,本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它不該來嗎?也許是的,但為何偏要貪慕那一點虛無縹緲的溫暖?
最後一次,它救了那個被困在城池裡的太子,它記得他複雜的眼神:他明明是怕的,因為頭頂那片黝黑的天空充斥著太多不確定的危險,可是,他卻不得不去一試,他那位父王如今已經不再信任任何人,除了自己嫡親的太子。
沒事,我會幫你。
它試圖用眼神撫慰他,他信了,伏在它背上時,他說:「你是上天賜給我的祥物,等這一切結束了,你就留下來吧。」
它覺得自己等了許多年,才等來了這句話。
於是,它奮力馱著他飛向漆黑的沒有一點星光的夜空,翅膀用力扇動著濕冷的空氣。胸腔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湧動,不是血,是比血更暖的熱流。
下面叛軍的營寨越來越小,小得只有一塊巴掌那麼大了,它知道他們馬上就要成功了。
背上的人顯然也有同感,他指著前方,「看,再越過那條河,就到援軍的地盤了」
可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了,背上一輕,他的身體貼著它的尾翼滑下,它能感到他的手指張合了一下,似乎是想抓住它,可是終究沒能成功。他滑下去了,像雲氏一樣,哪怕它掉頭拼命去追,卻還是沒有追上。
他落在一片碎石中,身體被扎得稀碎,就像一個破破爛爛的娃娃。
它看到,他的胸前插著一根長長的箭,箭羽早已被鮮血染得黑紅。
它落在他身邊,雙翼攏起,目光僵直地落在他破碎的身體上,就好像一隻真正的鷂子。
圍在旁邊的兵士紛紛上來試探,有的用長矛戳它的尾巴,有的將弓箭對準它的腦袋,還有幾個膽子大的,甚至走到了它身邊,將手中的火把朝它捅了過來。
身體裡那股暖流越來越熱,終於忍不住,要爆裂開了。它覺得自己的腦袋動了動,而後,似有兩道眼淚從瞳孔中噴出,朝離得最近的那名兵士竄過去,貼上了他的腦袋。
它聽到了周圍的慘叫,歇斯底里、肝膽俱裂,但它卻沒有因此停下,這聲音似乎撫慰了它,撫慰了它那顆並不存在的心臟。
於是,它又一次轉過頭去,用壓抑了千年的目光灼燒著更多的人,他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