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鸚鵡
鸚鵡
「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言行,君子所以動天地,可不慎乎!」「亂之所生也,則言語以為階。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周易?繫辭傳上》)。早在先秦,人們已經認識到,人的一言一行,都關係到自身的榮辱,禍害往往是由言語造成的,又怎能不加註意呢?古代帝王為了從詩歌中瞭解民情,曾提出「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戒」的說法。後世帝王雖然在嘴上也這麼說,但真能做到的卻不多。南宋楊泰之朝見理宗,坦率地說:「陛下以直言求人,而以直言罪之,使天下以言為戒。」一方面鼓勵別人說真話,一方面又因別人說了真話而加以迫害,後世專橫無道、剛愎自用的帝王,都是這樣。歷覽前史,西漢孔光在言行周慎謹密這上面,可算是個典型。據說他假日回家休息,和兄弟妻子一起閒談,從不談論朝中政事,「或問(孔)光溫室(漢長樂宮中有溫室殿)省中樹皆何木也,光默不應,更答以他語」。一個朝廷大臣,竟落到這種地步,這已不是謹慎,而是膽怯,不是可笑,而是可悲,不是可欽,而是可恥了。但是,由於禍從口出、以言得罪的情況一直存在,出於現實的需要,孔光的處世之道,也就一直成為某些人的榜樣。唐代楊師道為人酷似孔光,據說他「未嘗漏洩內事,親友或問禁中之言,乃更對以他語。嘗曰:『吾少窺《漢史》,至孔光不言溫室之樹,每欽其餘風,所庶幾也。』」
當然,即使在這種情況下,還是有人自守直節,犯顏敢言。東漢末年,孔融上書獻帝,推薦禰衡,稱其人「忠果正直,志懷霜雪,見善若驚,疾惡若仇」。禰衡曾作《鸚鵡賦》,其中「嗟祿命之衰薄,奚遭時之險巇。豈言語以階亂,將不密以致危」數句,深悉世途險惡。但終因秉性難移,最後和孔融都以直言畸行而取殺身之禍。
「鸚鵡含愁思,聰明憶別離。翠衿渾短盡,紅嘴漫多知。未有開籠日,空殘舊宿枝。世人憐復損,何用羽毛奇?」(《鸚鵡》)代宗大曆元年(766),杜甫在夔州同時作了八首詠物詩,這是其中一首。詩中拈出「含愁思」三字,代鸚鵡寫意,自傷翠羽凋傷,形貌憔悴,囚禁籠中,受制於人。頷聯追究鸚鵡落難的原因:今天翅羽被剪,六翮摧殘,全因當時自作聰明,多嘴多舌。一個「漫」字,說得十分可憐。中唐裴夷直曾用其意,作詩道:「勸爾莫移禽鳥性,翠毛紅嘴任天真。如今漫學人言巧,解語終須累爾身。」(《鸚鵡》)清人朱鶴齡認為杜甫這首詩,「似隱括禰衡賦中語」。如果說杜詩只是禰賦的簡化,未免過當,但也不能說禰賦對杜詩毫無影響。二者在詞意之間,確有相似相通之處,而且二者的感慨,也都不為鸚鵡而發。金聖歎說:「彼以多知而嬰羅網者,豈獨鸚鵡哉?覺鸚鵡別離之苦尚淺,彼別離之苦更甚也。」(《杜詩解》)末聯慨嘆世人一面憐惜鸚鵡的奇才,一面又摧殘它的羽翮,清人顧宸說:「此分明有才人失路、託身異族之感,如魏武之於楊修,隋煬之於薛道衡,皆所謂『憐復損』也。」(《杜詩詳註》引)
楊修為三國魏名士,博聞強識,才思敏捷。禰衡於當世之士,只推重孔融、楊修二人。漢獻帝建安二十四年(219),曹操自長安進兵漢中(治所在今陝西南鄭縣),劉備據險扼守,兩軍僵持不下,「王(曹操)欲還,出令曰『雞肋』,官屬不知所謂,主簿楊修便自嚴裝。人驚問修:『何以知之?』修曰:『夫雞肋,棄之如可惜,食之無所得,以比漢中,知王欲還也。』」(《三國志?魏書?武帝紀》)又據說「魏武(曹操)嘗過曹娥碑下。楊修從碑背上見題作『黃絹幼婦,外孫齏臼』八字。魏武謂修曰:『解否?』答曰:『解。』魏武曰:『卿未可言,待我思之。』行三十里,魏武乃曰:『吾已得。』令修別記所知。修曰:『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