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1/4 頁)
藍核看她在一個陌生青年面前也很沒遮攔的樣子,不免有些不滿,但他故意不表現出來。他一直不說話,雖然場子裡燈光不很清晰,但仍看得出他幫子鼓繃繃的,很鬱郁的樣子。他想著,藍杏如果以這種方式刺激他,他就以更冷酷的漠視回應她——但其實連藍杏自己都不明白,她這樣做是否是刺激藍核,只是在那恍惚的一刻,她惘地覺得,她和藍核的關係,如同玻璃杯被倒進了溫水,很舒服,但和倒入燙水的感覺決截然不同,沒有初次的滾燙,燙到杯子往外一絲絲冒熱氣,握都握不住,她和他的體會的情味——相遇是被外力硬扯在一起,未來還在預想之外,來不及遇見別的人,簡直如同被掐頭去尾,糊里糊塗從中間開始了,彷彿連兩人心心相印也只是一剎那的事。
她覺得不夠。
沈亭之與藍慶來客套著,忽然又道:“藍爺,今晚上排了我戲碼,您要是有空,還請您賞臉過去看一出。”說話間,卻有意無意瞟眼藍杏。藍杏只覺自己細高的身量在沈亭之面前如同獨白一般靜靜展開,影子落到他眼裡,他會不會覺得像飛進了小蟲,覺得癢,接著就虛弱但又咻咻地尋覓過來,一寸一寸的步子溼嗒嗒的?忽然藍慶來看看藍核藍杏,意思問他們不不去。藍杏只低頭道:“爹去我就去。”藍核卻道:“家裡還有事呢,我恐怕是去不了。”他對沈亭之,淡淡的有些防禦的意思。藍慶來今晚也算小賺了一筆,沈亭之出手又闊綽,磨不開面子,索性爽快地應道:“不要任性,家裡有什麼事?帶你們去看看也好,亭之老弟可是德祥班子的臺柱子。人家這樣給我們捧場,你們倒也好意思推卻。”
沈亭之很識趣地笑道:“藍爺過獎了、過獎了。我哪是臺柱子,我能為角兒跨刀(京劇術語,指戲班中的次主角)便是善哉了!”說著就讓開一條路,要領著他們去戲臺那邊。藍核卻立定了不動,淡淡道:“我就不去了。看戲是天天能看的,茉姐交待的事卻是今天要做完的。”藍慶來倒覺得藍核很不懂事,言語裡就有了責問的意思:“茉兒讓你做什麼?你今天不用去做,回頭我給你去講情。”他話已至此,藍核卻仍是一字一頓道:“我更願意做茉姐交待的事。”說著話,神色嚴峻,一眼也不看藍杏。藍杏不由牽著藍慶來的衣角爽聲道:“爹,他不去就算,我們去!”一語至此,滿心失落,眼睛不覺繞上一縷酸——他要硬氣,她就奉陪到底。
藍慶來尚在猶豫,藍杏已經朝沈亭之微微一笑道:“你們的戲快開始了罷,你還不去換戲服!”說著就朝戲臺那邊走,她心知藍核不會妥協的,月光寒涼地照在地上,她踏著月光走,只覺通身涼颼颼的,藍慶來和沈亭之急忙趕上,只剩藍核獨自浴著細細的月光。這晚春的月光,不知怎麼的,總有一種瑟瑟的意味,彷彿是秋天的一般。雜耍場子邊上許多當街的店鋪裡,渾濁的燈光下,店夥才開始吃飯,有的匍匐在案上算賬,或是和顧客攀談著,遠遠看著,都是那樣寂寞無聲的,有種在夢寐中的況味。
後來,藍核獨自個回去了。
從這天起,藍核籃杏又開始冷戰。藍核是決心要懲罰一下籃杏的任性了。本來是要天天面對面的練功的,幸好進入梅雨季節,時常下雨,兩個人都有了不練功的理由,藍慶來也不過時不時幫他們單獨鬆鬆筋骨,活絡血脈,這樣子不見面不言語竟長達四五天。有時候,籃杏遠遠站在閣樓上,隔著纏綿細雨往前堂的包子鋪裡望,裡面淡燈搖曳。因為藍慶來在包子鋪的燈上加了個綠色罩子,那光線就有些七月荷塘的顏色,雨是這樣紛紛的,滿蓄著石綠色的清涼,她的心裡卻只是煩躁,非常非常想衝下去朝藍核吵一架,或者掐藍核一下,讓他的肉狠狠痛一次。她受不了這樣的沉寂。
有一天,她依舊站在閣樓上往下望,卻聽得下面門板砰砰響了幾下,被移開的聲音,接著藍核就舉著傘進了院子——他人被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