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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錢氏緊繃的神情這才放鬆了些,緩緩點頭:「這就好……這就好。」
「伯母不要擔心我了,也不要為著我的事,讓伯父、哥哥們去做什麼。」她說得輕輕柔柔的,卻很認真,「今上生性殘暴,寧州天高地遠或還安穩,京中卻月月都有朝臣殞命,溫家不要平白搭進去。至於我……我會多加小心。」
溫錢氏沉吟半晌,終是沒再多說什麼,只囑咐她這些日子在家便鬆快些。爹孃不在,旁的長輩們也都拿她當自家女兒看。
到了暮色四合,華燈初上之時,一府的人便都聚齊了。除了溫疏眉的大伯父一家,還有二伯父、四叔也都來了長房府裡。正廳裡設了好大一場宴席,為溫疏眉接風洗塵。
溫家各房之間關係素來親近,哪怕平日裡走動不多,坐在一起也很鬆快。年紀相近的女孩子們圍坐在一起邊聊天邊用膳,男人們酒過三巡便開始划拳,一時間好不熱鬧。
酒席歡歡喜喜地鬧到了好晚,最後匆匆散了,是因溫疏眉某位年近四十的堂兄喝得上了頭。偏他還身份特殊,少時不願讀書,長大後便成了溫氏一族近二百口人裡唯一的武將,身強力壯,酒喝多了更一股蠻力,誰也拉不住。
他拉著溫疏眉的手腕就道:「小……小妹,大伯母讓我不要多事,說是你的意思……我覺得——這話不對!誰的意思都不對!他西……西廠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們溫家的女兒不受這個委屈!」
溫疏眉只得一邊將手腕往外掙,一邊好聲好氣地哄他:「哥哥說得都對,都對。等哥哥酒醒了,我們再好好聊這事啊……」
「我沒喝多!」堂兄大聲嚷嚷,氣吞萬裡如虎地一揮手。
溫疏眉可算趁機溜了,溫錢氏瞧著直頭疼,指著他朝二房道:「老二,管管你兒子!挺大歲數的人了,幾壺酒下去便這樣丟人!」
最後,這位堂兄便被家丁架走了,年輕女眷們好一陣笑,也三三兩兩地起了身,準備回去歇下。
溫靜怡上前,拉住溫疏眉的手:「走,姑姑,我們回房再喝些,說說話。」
溫疏眉定睛,便見她身邊的婢子端著酒壺,忙反一拉她:「你才多大,這樣貪酒?」
溫靜怡回頭便望著她道:「姑姑也沒多大,與我充什麼老成?」
「我……」溫疏眉語結了一瞬,「正因我也沒多大,才都要少喝些呀!」
「哎,走啦!」溫靜怡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就走,「甜甜的果子酒,沒多少酒味的,姑姑別怕!」
溫疏眉隨她出了正廳,就聽大伯母在背後斥:「小瘋丫頭,沒的帶壞了你姑姑!」
溫靜怡一聲嬉笑,充耳不聞,和溫疏眉手牽著手,直奔後宅。
入夜,城東永宜巷的宅子裡,謝無躺在床上,不知第多少次煩躁地睜開眼睛。
睡不著。
謝無沉著張臉坐起身,環顧四周,漆黑無光;側耳傾聽,寂靜無聲。
再適合入睡不過。
再想想今日辦的事,也可謂一帆風順。
安家兄弟兩個,安遠之雖師從前太傅溫衡,做過東宮官,但在睿德太子喪命後便已失了勢,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罷了。
月餘前安遠之因一篇文章觸怒聖顏,他奉旨去收拾乾淨,沒費吹灰之力。
如今身在寧州的這個安遼之,比他兄長更勢單力薄。
謝無給了手下掌班張茂一夜時間,張茂用一個時辰就辦妥了。
至於其他正經的差事,他還有日後的許多日可慢慢辦來。
是以屈指數算,他今夜並無什麼煩心事。
可就是睡不著。
不穿寢衣也睡不著。
煩亂地躺回去,謝無將手一伸,摸到身邊空蕩的床褥,眉宇倏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