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三思(第1/2 頁)
萬曆元年的十月,在南京的馮保持東廠廠督陳矩“免於看管”的手書,離開了孝陵。
在他老家直隸深縣馮家村,年初剛剛起蓋的華麗府邸早停了工,一幅破敗之相。他的弟弟馮佑、侄子馮邦寧也被釋放,從官身貶職為民。
馮佑在獄中受到了拷打驚嚇,剛回家不久就纏綿病榻。等病好了,又接到了馮保的書信。
馮佑對馮邦寧道:“蒙天恩浩蕩,你大伯已經被放了,正在南京做事。我這般身體抵什麼用處?讓你弟弟跟我守家,你去幫你大伯去吧。”
幸得陳矩之保護來的及時,馮家在老家的家業保住了一點,雖不到萬兩銀,但遣散僕從,維持小康也不為難。
一家子典田賣屋,收拾了銀兩悄悄的搬到深縣,也無人知覺。馮邦寧見家裡安置妥當,到南京投奔馮保而來。
到了南京,按著信上地址,打聽著找到一座三進的房子。馮邦寧通報了姓名,門口五大三粗的門房進去通報了。半盞茶時,即引馮邦寧進了中堂。
馮邦寧見馮保在廳口立著,身上著普普通通的棉布衣服,沒有任何裝飾。唯有瘦削的身體還挺立著,滿面笑容。
待馮邦寧行了禮,伯侄兩人又抱頭痛哭。馮保細問了家中詳情,引馮邦寧落座道:“汝今日沒了護持,且年過而立,且將往日種種習氣都收起來罷,跟著我做事,慢慢也可重振家業。”
馮邦寧過去在京師之中,乃是坐地虎一般的人物,上至尚書高官,下至府縣衙門,誰敢不敬。
今日落地鳳凰不如雞,深知家中頂樑柱已經垮塌,保住性命已經是繳天之幸,乃道:“大伯放心,邦寧必矯枉過正,不敢再勞伯父煩心。”
馮保聽了,落淚道:“吾不料咱家一摔至此!”馮邦寧安慰幾句,乃問道:“大伯如何惡了皇帝,落到此般田地?”
馮保聽了,臉上的舐犢之色慢慢和眼淚一起收了。肅容道:“你怎知咱家惡了皇帝?”
馮邦寧道:“若不是惡了皇帝,這普天下還有能絆倒大伯的嗎?”
馮保笑了笑,指著牆上掛著一幅字道:“你且去看看那副字罷。”
馮邦寧站起身看時,見牆上掛了一幅大字,上書“智人貴藏輝”,落款是萬曆元年翊鈞書,也沒有印章,素淡的很。
馮邦寧自小兒時,即被馮保要求嚴格教育,身上有幾分雅骨。也曾出入馮保家多次,見過御筆,此時張大嘴合不攏來,道:“這是御筆?!”
馮保點頭稱是。馮邦寧奇道:“既如此,皇帝為何要驅逐伯父?”
馮保道:“此時回想,恍然隔世也!皇爺自年初經筵後,聖學大進,我卻以為......”未說完,喉頭哽住了,說不出話來。
冷靜了一會兒,才道:“咱家錯在何處?錯在以為可以操弄帝心!”說完,沉思了一會兒,好像在整理思路。
喝了口茶,馮保又說道:“咱家嘉靖朝十歲入宮,至今已四十餘年耳!有幸在內書堂讀了書,先後也拜了幾個乾爹。前後被反覆叮嚀,皇家奴不可恃權自大,王振、汪直、劉瑾多少個例子擺在那裡!”
“可隆慶六年來,我失去警惕之心,操弄大柄,乃至矯......”又住了口。
見馮邦寧靜靜聽著,馮保在心裡憋了好久的話終於一吐為快:“人要有三思、思危、思退、思變!可惜我聰明一世,竟被權力迷花了眼,將昔日老師教誨忘了精光!”
馮邦寧聞言苦笑道:“誰能免之?伯父不可克己過甚。”
馮保已經完全冷靜,笑道:“皇爺這一棒子打醒了我,臨行卻又送我大氅,又讓陳矩保住了我們,否則你我二人能坐在此處?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又咬牙切齒道:“吾事敗之後,方如夢初醒,才知道昔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