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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的部下薛福成就這樣記載說:
文襄每接見部下諸將,必罵文正。然諸將多舊隸文正者,退而慍曰:&ldo;大帥自不快於曾公斯已矣,何必對我輩煩聒?且其理不直,其說不圓,聆其前後所述,不過如是。吾耳中已生繭矣。&rdo;
同治五年郭嵩燾寫給曾國藩的一封信也驗證了薛福成的這一說法。
郭嵩燾對曾國藩匯報說:&ldo;退庵言:在營日兩食,與左君同席。未嘗一飯忘公,動至狂詬。&rdo;
&ldo;大罵&rdo;、&ldo;狂詬&rdo;這些詞彙給人的印象,是左宗棠一提到曾國藩就&ldo;國罵&rdo;、&ldo;三字經&rdo;不離口。其實斯文中人左宗棠無論如何都不至於把自己降到一個村婦的水平。薛、郭二人所要描述的,不過是左宗棠批評曾國藩時的痛快淋漓而已。為了證明自己的正確,左宗棠勢必要列舉曾國藩一生用兵用人為人處事之錯誤之庸劣之不可理喻。正如譚伯牛君在《戰天京》一書中的精闢分析:左宗棠說話素來誇張激烈,如此凌厲的指責施諸於大家以聖人視之的曾國藩,固不免駭人聽聞,以為&ldo;大罵&rdo;、&ldo;狂詬&rdo;。
面對左宗棠的不斷攻擊,曾國藩採取了如下對策:
一是要求自己的親朋好友及家人不要回擊左宗棠,避免火上澆油,而是鼓勵他們儘量與左宗棠搞好關係。他一再讚揚李鴻章:&ldo;閣下不與左帥爭意氣,遠近欽企。&rdo;並說這是李進德甚猛的表現。他還囑咐自己的兒子,不要因此與左、沈等人交惡:&ldo;餘於左、沈二公以怨報德,此中誠不能無芥蒂,然老年篤畏天命,力求克去褊心忮心。爾輩少年,尤不宜妄生意氣,於二公但不通聞問而已,此外著不得絲毫意見。切記切記。&rdo;
二是對左宗棠的攻擊不聞不問,不予回答。
曾國藩收到郭嵩燾的信後,並不生氣,蓋這早在他意料之中。他在復郭氏信中委婉地說,我早就聽說左公早晚不停地罵我。然而如果讓我也這樣罵他,我口笨心拙,肯定罵不過他。不如以一不罵二不聽三不管的辦法處理,結果也一樣是&ldo;不勝&rdo;,卻省心省力。老來精力日頹,正事還忙不過來,聽那些頌揚我的話還聽不過來。所以有告訴我別人罵我的事,我只聽個大概,不讓他們說完。
曾國藩的回信不溫不火,你可以說他達觀,可以說他淡然,也可以說他幽默。他相信自己的拙誠,終能白於天下,不必浪費精力與左宗棠爭無謂之口舌。
三
同治五年,左宗棠出任陝甘總督,受命鎮壓西捻軍。後又因為西北地區回教起義導致局勢動盪不安,左宗棠繼續西征。曾左二人也因此有了平生最後一次交集。
左宗棠十分看重這次出兵,平定太平天國,他只是曾國藩的配角,這次徵西他卻成了主角。雖然頭髮已白,他卻豪情萬丈,決心傾情出演。
然而這次出征面臨著一個最大的難題,那就是籌餉。因為西北乃天下貧瘠之區,餉源不能指望當地,勢必要&ldo;用東南之財賦,贍西北之甲兵&rdo;。西征之初,他就對朝廷宣告,這次戰爭,&ldo;籌餉&rdo;重於指揮戰鬥。他在信中甚至這樣說:&ldo;仰給各省協款,如嬰兒性命寄於乳媼,乳之則生,斷哺則絕也。&rdo;
這樣,曾國藩與左宗棠不可避免又要打起交道。因為同治九年,曾國藩回任兩江總督,其轄下的江蘇乃西征軍重要的餉源地。
晚清督撫之間的個人關係,對政治運作影響極為重大。事實上,雖然朝廷規定各省要按份額及時供給西征軍軍費,但只有少數與左宗棠個人關係好的省份盡力供應,而那些與左宗棠個人關係一般的省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