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4/5 頁)
來,鴕鴕用驕傲的眼光看他,說:“我故意想露一手給你瞧瞧呢,菜是我炒的!”
他嚐了嚐魷魚,故意說:
“太鹹了!”說完,他就開始不停筷子的吃魷魚,吃螞蟻上樹。趙培笑吟吟的看著他們兩個,眼光好溫和好慈祥。趙師母好奇的問了一句:“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呀?”
趙培笑著說:“他們在應該認識的時候認識了!”
師母說:“你們在什麼場合認識的呀?”
趙培說:“他們在應該認識的場合裡認識了!”
噢!好一個風趣幽默善解人意的老人呀!韓青的心歡樂著,喜悅著。也忽然瞭解鴕鴕為什麼會帶他來這兒了。她正把他引進她的精神世界裡去呢!他那麼高興起來,整餐飯中間,他和趙培談文學,談人生,甚至談哲學。談著,談著,他發現鴕鴕不見了。他四處找尋,趙培站了起來,往前引路說:
“她去探望太師母去了。”
“太師母?”他愕然的。
“我的母親。”趙培說:“已經九十幾歲了,最近十幾年來,一直癱瘓在床上,靠醫藥和醫生在維持著。來,你也來看看她吧!她很喜歡年輕人,只是,記憶已經模糊了,她弄不清誰是誰了。”韓青跟著趙培走進一間臥房,立刻,他看到了鴕鴕,鴕鴕和一個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人。那老太太躺在床上,頭頂幾乎全禿光了,只剩幾根銀絲。臉上的皺紋重重疊疊的堆積著,以至於眉眼都不大能分出來了。嘴裡已沒有一顆牙齒,嘴唇癟癟的往裡凹著。她躺在那兒,又瘦又小,乾枯得只剩下一堆骨骼了。但是,她那瘦小的手指正握著鴕鴕那溫軟的手呢!她那虛眯的眼睛也還綻放著光彩呢!她正在對鴕鴕說話,口齒幾乎完全聽不清楚,只是一片咿咿唔唔聲。可是,鴕鴕卻熱心的點著頭,大聲的說:
“是啊!奶奶!我知道啦!奶奶!我懂啊,奶奶!我會聽話的,奶奶!……”趙培轉頭向韓青解釋:
“她每次看到嘉佩,就以為是看到了我女兒,其實,我女兒淪陷在大陸沒出來,如果出來的話,今年也快五十歲了,她印象裡的孫女兒,卻一直停留在十幾歲。”
韓青走到老太太床前,鴕鴕又熱心的把老太太的手放在韓青手上。那老太太轉眼看到韓青了,那枯瘦的手指弱弱的握著他,似乎生命力也就只剩下這樣弱弱的一點力量了。她嘰哩咕嚕的說了句什麼,韓青完全聽不懂。趙培充當了翻譯:
“她說要你好好照顧蘭蘭——她指的是嘉佩。蘭蘭是我女兒的小名。她懂得——她懂得人與人間的感情,她也看得出來。”韓青很感動,說不出來的感動。看到那老太太掙扎在生命的末端,猶記掛著兒孫的幸福,他在那一剎那間體會的“愛”字,比他一生裡體會的還強烈。
從老太太的臥室裡出來,師母正端著杯熱騰騰的茶,坐在客廳裡發呆。看到袁嘉佩,師母長長的嘆了口氣:
“年輕真好!”韓青怔了怔,突然在師母臉上又看到那份羨慕,那份對年華已逝的哀悼,那份對過去時光的懷念。他想起屋裡躺著的那副“形骸”,看著眼前這追悼著青春的女人。不知怎的,他突然好同情好同情趙培,他怎能在這樣兩個女人中生活?而且,他突然對“時間”的定義覺得那麼困惑,是臥室裡的太師母“老”?還是客廳裡的師母“老”?他望著師母,衝口而出的說了句:“師母,時間對每個人都一樣,您也曾年輕過。”
師母深刻的看了他一眼。
“是啊!”她說:“可惜抓不回來了!”
“為什麼總想去抓過去呢?”趙培的手安詳的落在妻子的肩上。“過去是不會回來的。但是,你永遠比你明天年輕一天,永遠永遠。所以,你該很快樂,為今天快樂!”
韓青若有所悟,若有所得,若有所獲。
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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