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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爺眼睛緊對著那隻碗‐‐用很認真的神色吃著。這好像是一種儀式,一種表示老世家身份的儀式。他儘管愁著家裡不夠開銷,可是他認為這些節目少不得。他舀完了碗裡的東西,大模大樣地把勺子往空碗裡鏜的一摔,就又點起一支煙。一面呆看著外面陰沉沉的天,一面打著膈兒‐‐打胃裡翻出了點兒甜裡帶酸的東西,又咽了下去。
他動手研究起丁壽松那個人來。
&ldo;這個傢伙子‐一說他呆,倒有點個乖巧。乖巧呢,又帶點個呆氣。……
忽然他心裡結起了一個疙瘩,他感到他受了騙。他麻煩地想著‐‐到底該給丁壽松幾個錢。像他這麼個排場,起碼要五隻大洋才拿得出手。於是他使命把菸灰一拍:嗨,怎麼他鬆口要松得這麼快嗄!
&ldo;該死!&rdo;
那個姓丁的怎麼要擺出那麼一付可憐巴巴的樣子!‐‐分明是想打他點兒秋風!
唉,為什麼他簡直沒有一個真心朋友呢?這裡他把抽了一半的煙插到煙盤裡,身子靠到靠背上,拿兩手託著後腦。那種丟掉了什麼似的感覺又盤踞在他心裡:他就不懂‐‐怎麼連一個心腹人也要用錢去買。他覺得他受了委屈:這個世界上競沒有一個夠交情的。
外面響起了腳步子。還有雨點打在油傘上的聲音,&ldo;沙沙沙!&rdo;的一陣。
二少爺知道這是他的正式點心來了。他坐正了身子靜靜地等著,還把那些不舒服的念頭全都趕開,不然的話怕吃著不化食。他抽動著臉上的肌肉打了個膈兒。
桂九端著一個茶盤走到他的跟前,他聞到了一股油膩味兒。那是每早都有的一大碗麵‐‐上面一厚層通明透亮的葷油,把熱氣蓋得一點都冒不出來。那個小碟子裡裝著兩個筍絲肉包子,兩個糯米燒賣,肥泡泡地堆在那裡,瞧來有一付福相。
過了十二點‐‐唐啟昆才穿得整整齊齊地到了他書房裡。接著五二子用種謹慎的步法走來叫了他一聲,大概她是一直躲在屋子外面等著這個時候的。
做父親的連看都沒有看她,只問了一句天天要問的話:
&ldo;太太睡得可好?&rdo;
&ldo;好哩。&rdo;
&ldo;嗯,&rdo;他說。&ldo;好。去喊他們開早飯罷。&rdo;
他把一碟餚肉跟三碟醬菜來下他的稀飯。另外還有三四個燒餅:把昨天的剩菜做餡子‐‐拿到燒餅店裡去定做的。於是他上身全伏在桌上,叫碗筷撞出清脆的響聲,嘴巴費力地動著。滾燙的稀飯在嘴裡給撥動了一下就下了肚子,嚼也不用嚼‐‐跟剛才吃麵的派頭一樣。
到大太太房裡去請了安,坐著車子出門的時候,雨下得更加大了。車篷縫裡濺進了水點,落在臉上冰冷的。
&ldo;該死的東西!&rdo;他皺著眉。他想移一下身子,可是重甸甸的搬不動。
&ldo;小侯,小侯!&rdo;
車輪在濕地滾著‐‐吱擦吱擦!車頂上還給雨打得嘩嘩嘩地叫。小侯一點也沒聽見主人叫他,只是衝過去跟誰拼命似的,一個勁兒往十老爺公館裡奔。
第十一章
一有什麼大事情‐‐唐啟昆總是去找唐季樵商量。
&ldo;何老六的意思到底怎麼樣?&rdo;
他聲音放得很低。手板沒聲息地拍拍大腿,臉跟臉靠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