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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玫在太陽底下站了半天,直曬著頭皮快熟了,才像丟了魂般慢騰騰走到樹蔭下面,往著砌花壇的白色瓷磚上一屁股坐下去。冰涼的感覺慢慢蔓延至胸口,再緩緩淹沒年輕的心臟。她這時候突然慶幸自個兒還年輕,碰上這種突如其來的事時,還能夠冷靜地思考對策以及含義。不過轉個身,她又覺得正是因為自個兒太年輕,碰上這種問題時,即使再怎麼理性,還是忍不住想用一卷鋒利的鋼繩勒著李帆的脖子,衝著他那張陽光燦爛的臉噴著唾沫咆哮“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不過最終,她還是在一片混亂中殺出一條理性之路。這對她來說至關重要。她開啟手機,一遍又一遍地按1鍵,那是李帆的直通號碼。當她播打到第二十七遍時,電話終於通了。
“你在哪裡?”
手機裡傳來火車有節奏的轟鳴聲,帶著“某種將要流落異鄉的悽美感”——尚玫想起李帆曾經對她形容過的話,那是他突發其想在黃昏,帶她跑去城郊結合部坐在路基旁邊看火車時說的話——現在想起來,仍然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浪漫與歡愉。
沒有回答,她提高聲音,一字一句地重問道:“你在哪裡?”
李帆硬嗆嗆地說:“火車上,聽不出來啊?”
“你要去哪裡?”
“回家!”他不耐煩地道,“我不能再等你下去了,你又找不到好工作,我們在一起沒有前途的。我不能耗在你那裡,沒有時間等你了。”沉默幾分鐘後,手機裡又傳來帶著鼻音的聲音:“你能理解我的對不?我也沒辦法,金陵混不下去了。人挪死,樹挪活。”
“噢。”尚玫從嗓子眼裡使勁擠了半天,才擠出這麼一個字來,擠完之後,似乎又不甘心般,繼續擠道,“那你是要分手了?”
“我是沒辦法,我說了!”李帆沒有預兆地爆怒起來,“我不是說了嗎?你又找不到好工作,最後我們倆就一直窮下去啊!原本還指望你能當個博士,或者出國,結果你又不出國!又沒有關係!我以前就說過的,我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的!”
尚玫只覺得腦袋裡轟隆隆有幾列火車駛過,從右耳朵進去,從左耳朵出來。她好一會兒才能揮去那回響不絕的行駛聲,乾巴巴地說:“你是要分手對不對?”
電話被結束通話了。尚玫吸了吸鼻子的溼氣,在樹蔭下又坐了一會兒。來來去去的學生們偶爾有注意她一兩眼的,又很快移開了目光。吸乾鼻子裡的潮氣,她嚥著唾沫按用力地一下一下按著手機鍵,在最後的傳送鍵上,她懸了許久才按下來——你是不是要分手?
手機很快歡樂地叫了起來,唱著鄧麗君的“何日君再來”,可是顯示出來的話,卻明明白白地表示不會有“再來”的可能了:不要再打擾我了!
尚玫長長地吐了口氣,彷彿要吐出全身的空氣般。她的腳像灌了鉛,好不容易才僵硬地站起來,往前走每一步,都虛浮像在飄。她的腦中回憶著這段時間李帆反覆說的話:“我不能一直這樣等你的”,“我也要考慮我自己的好吧”,“我媽問我找到什麼工作了,我都說不出口”,“你接下去準備怎麼辦?總得體面一些吧?”,“讀了這麼多年書,你得到什麼啊”。
一句接一句,這時候細細想來,才明白其中隱含的暗語——我需要個門面,你撐不起來,我們的未來就不可能在一起——她努力回想李帆對於他自個兒未來的打算,愕然發現,居然什麼也想不到。不是他有意隱瞞不說,就是他們已經疏遠至根本沒有說過未來。又或者說,他們心照不宣地遵循著那個“畢業分手”的經典定律。
這種事情,說起來輕鬆,可是真正經歷的時候,那種感覺絕對地痛不欲生。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尚玫從門口走至寢室門前時,哭喪的臉居然恢復了一些。隨著悲傷褪去之後,憤怒與不甘迅速地浮上水面,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