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月下夜歸客 3(第1/2 頁)
徐恆道:“家父曾言道:昔年當今的文治武功,頗有前朝太宗之風。是以彼時我大鄭雄踞中國,虎視天下。卻不想當今晚年倦政,卻又似前朝玄宗一般。只因我大鄭文臣武將皆忠於國事,才不致有亂國之禍。誰又能想到,當今年逾耳順,竟又重新振作,這實是我鄭國臣民之福。”
齊愬道:“正是如此。永業,莫怪我直言,廢太子雖年輕,心機卻似頗深,若是其得登大位,只怕也不過如此。”
徐恆道:“膺望何必諱言,許公縱登大位,也不及當今之萬一。然膺望兄莫忘了,如今之局面,能維持得幾年?適才你曾言及,當今至今未立太子,百年之後,必有統位之爭,那時我大鄭還能海晏河清麼?昔年我等擁立許公,便是為許公之朝氣。許公縱不成器,還有許多朝中老臣輔佐,國勢也不致衰頹。而今日之鄭國,只怕數年之後,便有大變將生。”
齊愬變了顏色,驚道:“永業噤聲,此事豈是可以說得?”
徐恆笑道:“膺望莫怪,我久在江湖,散漫慣了,卻忘了你老兄還在這名利場中。我自罰一杯便是。”說著端起杯飲了,又道:“我明日便要進都,今日卻在這裡遇到膺望兄,卻不是天賜兄臺與我。朝中之事,正盼膺望兄與我分解。”
齊愬也飲了一杯,說道:“朝局政事,大抵如此,我品職低微,又非權要衙門,所知有限,只怕難以為永業分解;至於武將,現下是盧象山任著令尊先前之職,然盧象山之功業威望,與令尊相較天差地別,是以也遠沒有當日世伯之聲望。四大都司之中,老三位仍舊如前一般,石方白戍守隴西,趙練材鎮守漢中,李克讓駐守北疆;熊飛軍都指揮使之位,卻是陳崇恩任了。這些縱是你身在江湖,也該知曉的。”
徐恆點頭道:“處置我的聖旨是先下的,但我還未離都,朝中大員變動的聖旨便也下了,是以三年前我便知道。只是現下不是該說五大都司麼?”
齊愬道:“你說的是洪溢之?他雖任了禁衛軍都指揮使之職,卻如何比得四大都司統率大軍,征伐一方的威風?不過倚仗著洪都知之勢,當今寵信罷了。是以我等都中官員皆視他如前一般。”
徐恆面色一凝,三年前那一夜的事,事後他已訪察明白,洪慶處事殺伐果決,實是強勁對手,然他卻又事事示人以庸常,實令人有高深莫測之感。但這些事他又如何能對齊愬說起,便只淡淡一笑,端起酒杯遮住了口鼻。
齊愬又接道:“如今朝中最炙手可熱的武將便是陳崇恩了,他上的奏疏,聖上無一不允,他保舉的人,聖上無不照準。昔日他麾下眾將,已有多人升任都統制使,卻是遍佈四軍。都中之人皆言:陳封雖不是都太尉,卻只怕比都太尉權勢還大些。以此看,日後這都宣撫使一位,只怕非陳崇恩莫屬了。”
徐恆心中一凜,三年前之事,鄭帝居於幕後,盧豫掌總坐纛,真正掌控全域性之人,正是洪慶與陳封。這二人若是沒了一個,只怕那一夜大事也成了。他漂泊三年,外人看來他似已將前事盡皆拋卻,只他自己知道,他心底深處,還有不可觸碰之處,偶一念及,便如針刺一般。
徐恆淡淡笑道:“陳封這人,三年前與我做了對手,我卻從未見過。只不知其人究竟如何?”
齊愬道:“我到兵部任職一年有餘,與陳封見過數次,卻也知之不深。只是他少年高位,三十多歲便位列四大都司之一,乃是我朝開國以來最年輕的都指揮使。卻仍是待人謙和,處事淡泊,並無傲下之名。傳聞其治軍極嚴,我卻未親見。”
徐恆道:“各為其主,各謀其事,他與我雖是對手,卻談不上恩怨。天下之事,成王敗寇,然百年之後,盡歸塵土,縱是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又何必縈縈於心,念念不忘。膺望兄,且盡杯中酒,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