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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景象讓魏宣感到十分驚訝,在他想像中烏合之眾聚集的牢房,除了又髒又臭,還能有別的可能?往日他們坐在寫字樓裡,有專職保潔工一天兩次來清掃,還免不了誰又把快餐飯盒扔在門邊,或者把果皮擱在窗臺上,讓新加坡籍的行政主管看見之後,大為頭痛地說:愚民不可教。然後再次申明他們新加坡是世界上最乾淨的國家,人民是世界上最愛清潔的人民。魏宣忽然想到,要是把一號倉搬到新加坡去,是不是也能評上個衛生先進單位呢?
魏宣開始對這位自稱賊船船長的彪哥,有點刮目相看了。本來他以為此人充其量是一介有勇無謀的草莽,仗著兇悍和霸道奪取了倉中第一把交椅。現在看來,彪哥未必那麼簡單,他可能沒有多少文化,城府不深,可他對人心的把握,或許深過高學歷高智商的自己。有道是:人心即是江湖,混跡江湖多年的彪哥,一定儲備了用血淚換來的心得,只不過被他粗放的外表遮蔽了。
魏宣這麼想著,不禁扭頭去看老萬頭。
以老萬頭進倉後的種種表現,魏宣看出來,與之相比,彪哥再強悍也只是個雛兒,這老頭才是一口深不可測的古井,井口被亂石與枯枝掩蓋,裡邊不定藏著多少干戈玉帛呢。彪哥肯定也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如臨大敵,想用先發制人的咋呼勁,鎮一鎮對方。這好比一大一小兩隻狗初遇,都是小狗拼命叫,大狗默默然。動物心理學家說得明白,那是因為小狗害怕,想弄點動靜出來壯膽兒。眼前這兩位的相遇,比大狗小狗來得複雜,內心的強弱並不與形體大小成正比。彪哥這一番咋呼,說明他在老萬頭面前是小狗一隻。
彪哥的得意和張揚,對老萬頭幾乎不起作用。眾人忙成一團的時候,他依然故我,盤腿垂目而坐,直到一切就緒,才慢慢起身,趿著鞋走過倉間空地,徑直往風倉裡去了。
老萬頭走路,步子邁得如同蜻蜓點水,身子如同影子般輕飄,帶著陰浸的寒氣,從人們身邊擦過,很容易讓人聯想起魑魅魍魎這些非常生僻的詞兒。老萬頭只不過輕輕走去風倉放茅,已經給倉中各路好漢施加了無形的壓力,人人嘴上不說,臉上都掛了肅然的表情。
正在微妙時刻,早飯時間到了。送飯的勞動仔推著小車,上邊放著一籮筐饅頭,一桶稀粥,每到一個倉口,用大鐵勺哐哐敲著門邊,操著比看守還要高亢的聲音喊道:開飯開飯!拿碗來接!
這些被稱作勞動仔的人,是看守所裡除警察外最自由的幾個。他們多半犯事不大,刑期不長,有的人開完庭,將拘留時間一抵扣,只剩了半年不到,又沒有越獄逃跑的擔憂,因為沒有誰會用指日可待的自由來賭運氣。警方也懶得再將他們移送監獄,便留下來充當免費勞力。這些勞動仔一邊勞動,一邊做著替嫌犯傳遞資訊、買賣菸捲之類違法亂紀的事情,假如被發現,可能加刑受罰,假如不被發現,有錢花有煙抽,賽過活神仙。沒啥大事的時候,看守們對這些人眼睜眼閉管得很鬆,勞動仔們也心領神會有所孝敬。所以嫌犯沒誰不想當勞動仔,只是苦於條件不夠,或者沒得到看守的賞識。
魏宣從勞動仔手上領到一個饅頭,一碗白粥,還有幾根辨不出是什麼品種的老鹹菜。因為是生面孔,分到他碗裡的粥清湯寡水,加上鹹菜一兩根就給打發了。在盛粥和夾鹹菜的時候,勞動仔顯然看人下菜碟,看到熟悉的或者地位高些的老犯,會撈些稠粥,夾上來的鹹菜也多幾根。彪哥的飯由他的手下代領,勞動仔一看見那個奇大無比的飯盆,馬上滿臉恭敬,先把鐵勺挖得深深的,打出一勺稠粥,想想不過癮,又加了小半勺和一大夾鹹菜。
老萬頭似乎不把開飯當事,穩坐如初等人供奉。果然,勞動仔發完了大鍋飯,從小車上拿起一個塑膠袋,喊道:萬爺,您的一份在這兒呢。
這一聲喊無異於向一號倉居民們宣佈,這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