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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陸非常認同汪敬波的話,這是掏心窩子的實話,不含任何嫉妒、刻意誇大的成分。但正是因為這是實話,反而讓商陸覺得更沉重了。
他用力嘆了口氣,把一小瓶燒酒都喝光了,卻還是難解心中苦悶:「汪導不想從政嗎。」
「不想。」
「為什麼?」
「累。」
「呵,我覺得汪導現在的生活作息也沒輕鬆到哪兒去啊。」
「不是身體上的累,」汪敬波掐滅了煙,「是心累。」
商陸假裝不解,微微歪了下頭。
「光是一門心思為國為民,就已經可以消磨半條命了,剩下的半條命,還得研究政治鬥爭。你看有些清官,就稍微有點兒沒考慮周全,那就得被撤職。而反過來說貪的,只要保持好關係,那可以穩穩地快活很久。」
「現在反腐這麼厲害,還會有貪的?」
「你太年輕了,你不懂,」汪敬波敲了敲桌子,壓低聲音,「人民想要清官嗎?不想的,人民根本不懂。」
「可是我偶爾能聽到一些退了休的老大爺們聊天,開口閉口都是政治,說國家反腐乾得漂亮啊。這不就是基層人民的意見嗎?」商陸對政治問題雖然沒有什麼深入瞭解,但也不可能完全沒有自己的見解,他其實心裡明白汪敬波的意思,但此刻、他就只想要裝作對上層社會一無所知的小孩子。
因為那樣似乎可以激起汪敬波的傾訴慾望,還能讓對方放下警惕。
汪敬波呵呵笑著,特意起身走到商陸身邊,蹲下來抱住商陸的肩膀,靠在他耳邊小聲說:「誰關心人民怎麼想,最不需要關心的就是人民的想法了。群眾是沒有智商的,你看看英國,那還是個發達國家呢。反過來看咱國家,你覺得成天苦惱於下頓飯該吃什麼、下個月工資能有多少的那些人,會考慮國家的事?會考慮國際的事?」
老菸鬼的口臭讓商陸不得不屏住呼吸,但他沒有露出嫌棄或是什麼其他不對的表情,而是吃驚又悲痛地看著汪敬波:「我們不是人民當家作主嗎?」
「哈哈,你是什麼政治課代表嗎,還人民當家作主。」汪敬波拍了拍商陸的腳心,「別跪著了,你腿不麻?」
當然麻了,再加上汪敬波這一拍,一股痠疼的感覺一直爬遍整個小腿。商陸呲牙咧嘴地換了個姿勢,很是痛心地看向汪敬波:「汪導,您這是撕裂了我的信仰,我可喜歡咱國家的體制了,但被您這麼一說,就感覺也沒什麼值得我歌頌的地方。」
「歌頌黨啊,歌頌中央,這不都是你該歌頌的嗎。這麼大的國家,你隨便換哪個國的領導人,都不可能管理得這麼好。」
「這倒也是……」
汪敬波又笑著拍了拍商陸的後背,「年輕人,挺好的,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思想都還帶著稚氣,要是能一直保持這樣就好了。唉,要是大家都一直保持著最開始那份稚氣,說不定現在會發展得更好吧。」
「總覺得聽起來汪導也挺像是以前幹過編制裡的公務員的啊。」商陸試探性地問了句。
「幹過,偏遠地區,做到了科長,算是個科級幹部吧。」汪敬波摸遍全身沒找到煙,嘴閒的慌,一個勁兒的咋舌,「我不行啊,我不是那個料。」
「汪導真是太謙虛了,不是誰都能做到科長的。」
汪敬波搖搖頭:「地方的,太遠了,中央根本夠不著。上面批下來的補助,我都沒法好好發給那些真的需要這些錢的人。本來就沒多少,再讓那些沒良心的一瓜分,什麼都不剩了。」
顯然汪敬波是真的感到痛苦,他動情到聲音開始哽咽:「太慘了,你是不知道,那些窮地方的人,都太慘了。我幫不了他們,幫不了他們。」
商陸輕輕拍著汪敬波的肩,試圖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