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第1/3 頁)
月紅招在臺上時便感到喉口有股若隱若現的鐵鏽味,他數次將這股味道嚥下去,忍住背部和肋骨傳來的疼痛,堅持演完一整齣戲。
好不容易下了臺,支開月梢,月紅招捂著嘴劇烈咳了起來,許久才緩過氣。
不知是誰扶著他坐下,往他口中塞了一丸藥,手一託,他就將藥嚥了下去。
月紅招提起精神看向來人。
郎善彥站直:“月老闆,您這身子骨,起碼得養三個月。”
月紅招是被涵王府關福晉打斷了骨頭的,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郎善彥看在月紅招年輕的份上,還給人減了十天。
月紅招苦笑,不提養傷的事,只客氣道:“郎大夫,我現在起不來身給您行禮,您見諒。”
慶樂班馬上就要去外地跑碼頭去了,一班的人吃喝嚼用都是錢,月紅招是慶樂班不得不走的原因,他要歇了,心中怎麼過意得去?
何況他是家中頂樑柱,上有重病老母,中間有一妻一子,就連下頭兩個弟弟也是靠他才在梨園行找了差事,學拉胡琴、給人梳頭化妝,混到一口飯吃。
他咬著牙陪涵王睡,涵王隨太后西逃的時候,京裡遭洋人劫掠,他把家人和糧食關地窖,出門去給洋人唱戲,他人指責月紅招沒有家國大義,可太后都逃了,他要養家,他怕家裡人餓死。
郎善彥嘆氣一聲,將藥遞去:“月老闆,要是難受,睡前服用一顆,能睡個好覺,傷藥也繼續吃,多靜養,少蹦跳。”
月紅招顫抖著接過藥盒抱在懷裡,他活了二十來年,從他沒承住程老闆留下的風骨去做男|娼起,再沒有誰看得起他,郎善彥是少見尊重他的人。
他說話時帶著哽咽:“紅招,多謝您了。”
郎善彥安撫著:“您坐著,以後要好好休息,我帶我兒子找蘇班主要簽名去,這小孩居然愛看老生的戲,多稀罕吶?我小時候第一次看戲,最喜歡的可是刀馬旦,又漂亮又英氣。”
月紅招坐在凳子上想事,想以後去了外地怎麼辦,他跑過碼頭,知道每去一處地方都要拜山頭,要討好地頭蛇,而且就算上下打點好了,戲不好也是沒錢賺的。
錢難賺,可是人生處處都要錢,他是個爺們,就算離了京城,離了涵王這個金主,他依然能把家撐起來,往後在戲上要更加精益求精,班主前陣子說要排新戲,那就排!
越想,月紅招坐得越直。
過了一會兒,月梢過來說:“爹,郎大夫和郎小爺都回去了。”
“梢兒,來。”月紅招將月梢攬懷裡,摸著孩子光禿禿的青頭皮,“往後咱們就離京了,在外頭怕是要過些苦日子,怕不怕?”
月梢點頭:“爹,我不怕,只要咱們一家人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月紅招:“好孩子,爹沒用,有時帶累你也抬不起頭,走出去不能敞亮地說自己爹是誰,但不管咱們往後吃多少苦,你也不能真把骨頭丟了,要做個男人,有事多幫著你媽,別讓她太累,讓爹安心唱戲養家,好不好?”
月梢回道:“爹您放心在前頭唱戲,家裡有我呢,有我在,媽累不著,而且我長大後一定有出息,再過些年,您走出去可以敞亮地說,您是月梢的爹。”
月紅招噗嗤一笑,將兒子緊緊抱懷裡:“梢兒,郎大夫方才又送藥來了,他們家是好人,這份情你記著,往後有機會了,咱們再還。”
……
有關突然和俄國孩子共享感官這事,郎追一整晚都沒想明白。
他從自己腦波跨越萬里連到另一個人腦子裡,猜到了自己的穿越背後有神仙操縱一切,最後乾脆猜對方是幻覺,但也不對啊,他怎麼會幻想出一張自己從沒見過的臉?
郎善彥看著兒子嚴肅的小臉,有點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