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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阿朗也從來不逆來順受。他會罵回去,會毫不猶豫地豎起自己的刺。對於突如其來的善意,他也絕不會感恩戴德。他心裡有桿秤。
白家大伯過生日那天,作為世交的我們家都去了,他也來了。他成績不好,白大伯批評他,我大哥為了賣人情,幫他說話,說白大伯要求高,說孩子考差了就考差了,以後還長著呢,結果阿朗眼睛一翻,脆生生地說:「我不上心學,不該挨罵嗎?」
白大伯被逗樂了:「你都知道該罵,為什麼還是不好好學呢?」
「我知道我該挨罵,我也知道您罵得對,」他說,「但我就不想學。您罵了我還心裡好受點呢。」
「那我不罵你了,我不讓你好受,你給我好好學習吧。」白大伯哈哈大笑,這是我見過白大伯最開心的時候了。他和白朗在一起總是很開心。
而我在看到最疼愛我的大哥吃癟之後,心裡竟然不可思議地升起了一絲快意。
白大伯家裡有個後院,阿朗藏在那裡彈吉他。我循著叮叮噹噹的聲音走過去,看到了他。我跟他打了招呼,他說:「啊,我知道你,李雲清。你好呀。」
他把吉他放下來,問我覺得他彈得好不好,我搖了搖頭。白朗笑了:「確實不怎麼樣。」
「你不喜歡我哥哥們嗎?」我問他。
他踢著腳下的葉子,眼睛卻很坦然地看著我:「不喜歡。」
我的心臟幾乎要跳出來了:「為什麼呢?」
「他們帶著目的來的——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能感覺出來。不過還有個原因,」他撓撓頭,「我覺得他們太笨了,懶得跟他們玩。」
我一愣,繼而哈哈大笑。
他似乎也不意外於我會笑,只是靜靜地看了我好一會兒,突然踢飛了腳下的一片葉子:「李雲清,你想和我做朋友嗎?」
「我?」
「你很聰明,我想和你做朋友。」他面無表情地說。後來我知道了,當他面無表情的時候,就是他在虛張聲勢了。實際上他心裡緊張著呢。
「為什麼想和我做朋友呢?」我懶洋洋地問。我向來開朗,也不缺朋友。
他定定地看了我半晌,忽然用那還沒變聲的嗓子脆生生地說:「因為你不開心。」
我愣住了。
那就是我們友情的開端了。事後很久,當我們都長大了之後,我曾經鼓足勇氣問他,當時到底是怎麼看出我不開心的,他說他記不得了,說他當時是胡說的,他當時只是覺得我坐在兩個哥哥之間笑靨如花的樣子很難看。
他一定是看出什麼了。他一眼就明白了我很孤獨,和他一樣孤獨。我們在那一刻變成了知己,哪怕從表面上看起來,他孤苦無依,我親情滿屋。我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同情。但他知道,我真的需要這個。他就是知道。
我討厭這個家庭,它用無邊無際的愛鎖住了我,就像宗族社會的舊世界一樣,所謂的親戚、血緣、關係讓我窒息。我不想當個門面,我也想闖事業,我不想從出生開始就有註定的命運。可這樣,我就對不起他們的愛了。他們的愛讓我絕望,可我又離不開他們的愛。
我無法對任何人訴說我的憤怒,直到我遇到了阿朗。在那之後我依然沒有訴說,因為我已經不需要訴說了。
他什麼都懂。
「對了,」我裝作不經意地問,「紗紗最近身體還好嗎?」
「現在還好,但我很擔心,」阿朗秒變傻瓜奶爸,「我這幾天都沒心情處理生意了。我準備安排一下,這半年生意儘量走流程吧。不想牽扯太多精力了。」
「走流程?不怕孩子生了公司垮了?」
「那也沒辦法啊。」阿朗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像個傻瓜一樣自顧自地笑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