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第1/2 頁)
秦定邦順著梁琇的視線,看到身後桌角的日曆旁,正放著一個粉色的小本子,厚厚的。他拿起它,本子的一角寫著「梁琇」兩個字,頗有點稚拙之感,封皮上還畫著只有點像鳳凰的奇怪動物,寥寥幾筆,卻很有神韻。
「謝謝。」梁琇接了過來。
這個本子是父親梁平蕪送給她的。小時候父母給她講的東西她都會記下來,多來,記了好多冊。逃難的時候卻只帶出了這本小的,其他的全都散落了。連帶著她那些珍藏著的速寫本,都丟了。當年她畫了那麼久的畫,速寫功夫了得,可惜一張也沒留下。
「你看,小姨把葉子夾在這個本子裡,過段時間我們再開啟,它就幹了,而且會變得像紙一樣平。可以當書籤,一直能存好多年呢。」
「是嗎?」男孩面露驚奇。
「是呀。」梁琇一邊說著,一邊把葉子上的細水珠擦乾,然後從中間翻開本子,正要放進去,這一頁上的字便闖進了她的眼睛,只有一行——
i nescit dissiulare nescit vivere
16世紀的一句拉丁語格言——不知掩飾的人,就不知怎樣生存。
這是當年父親教給她的。她照著父親寫在紙上的原話,歪歪扭扭地謄寫到這個小本子上。
梁琇不禁失了下神,然後把那片葉子放在這一頁平整地夾好。
「你看,這樣就可以了。」她把本子遞到了男孩面前。
男孩笑了,伸手輕輕拍了拍本子,好像在安撫那片受了委屈的葉子似的,接著轉過身,安心地又向樓下望去。
這時屋外響起了方太太的聲音,「梁小姐在嗎?」
「方太太什麼事?」梁琇在屋裡向外問道。
「哎呀,梁小姐能麻煩你過來看一下嗎?小春有幾個字實在是想不起來怎麼寫了,可我也不會呀。」
方太太身邊探出一個小腦袋,小春躲在他媽媽身後,手裡拿著個本子,正往梁琇的屋裡張望。
「好呀。」梁琇一聽又是這孩子功課出了問題,於是轉向秦定邦,「秦先生我去給看一下。」
「好,你忙。」
梁琇剛出屋,又轉回一步,「你們叫這位先生秦叔叔。」
「好。」男孩奶聲奶氣,答應得爽快。
女孩並沒做聲。
秦定邦被一股不知從哪生出的探究心推著,繼續看向這姐弟倆。
男孩站在窗邊看著樓下,啃了口油餅,之後兩手背轉到身後,還在身後上下顛著那半張餅,一副睥睨的神色,「唉姐,你看他們打得好傻呀。」
身旁的那個小姑娘聽完這話也向窗外望去,「怎麼個『傻』法?」
「你看他們就那麼追來追去,胡追一氣,一點章法都沒有,」說著,又咬了口油餅,「湊到一起玩,就要玩出一個門道來。」
秦定邦感到太陽穴被挑了一下,他剛想問「這話是誰跟你們說的。」
「交戰之際,驚前掩後,沖東擊西,使敵莫知所備,如此則勝。」男孩接著說道。
女孩輕輕摸了摸男孩的後腦勺,「是這個道理。」
秦定邦深撥出一口氣,放下那本畫冊,也走到了窗前,彷彿不經意地問道,「剛才這話是從哪裡知道的?」
男孩不假思索道,「《百戰奇略》,我爸教的。」
「你爸?」秦定邦眉頭不自覺地緊繃,「……你爸爸叫什麼?」
「我爸爸叫向……」
「小李閉嘴!」女孩噌地火了起來。
「我們都不記得我們爸爸叫什麼了,你這個叔叔好生奇怪,為什麼上來就問我們爸爸!你是什麼人?」女孩像一隻炸了毛的小豹子,已經開始把秦定邦視為洪水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