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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晌午,張直才載著秦定邦和兩大匣子糕點,慢慢駛向了泰豐和飯店。
法租界公董局上海法租界的最高行政當局,首腦叫總董。今年迎接元旦的活動突然提前了,兩天前才給租界內各界叫得響的人物發去請柬,秦家自然是前幾個裡收到的。秦世雄近年很多事都交給了秦定邦,外界也知道秦老爺子好像開始享起了清福。所以這次,由秦家的新一代話事人出面,也不算駁了公董局的臉面。
門童一路引領,秦定邦走進宴會大廳。
他在門口站定,環視了一下廳內,已經來了很多社會名流,不少都是他認識的。
有的在熱鬧地攀談著,有的端著酒杯四處打招呼,有的看似靜坐品酒,可眼睛卻時不時往舞臺上瞟。
那臺上歌舞正酣,站在最中央的不是別人,正是如今滬上鼎鼎有名的大明星,甘棠。
甘小姐妝容濃艷,神采嫵媚,正忘情演唱著她主演的電影中風靡時下的插曲。歌聲輕柔酥軟,身材曼妙玲瓏。
真是聽得人心神蕩漾,看得人魂不守舍。
身後的一排女郎也輕衣曼舞,時不時甩開白嫩的大腿,圍臺跳上幾圈。在愛美之人的眼裡,這就是蜜糖之於蜜蜂,鮮花之於蝴蝶,是最令他們心神流連的美景。
時有酒保穿梭其間。
這泰豐和的酒保,一水兒的俊男靚女。尤其當中的妙齡女子,必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不比舞臺上的遜色,卻都極有眼力見兒,服務體貼周到,很有分寸,不搶風頭。
這一派歌聲笑聲混響成的喧鬧,任誰也無法將其和淪陷後的淒風苦雨聯絡到一起。
秦定邦本想在門口多站一會兒,但已經被人看到了——詹貞臣不等秦定邦先見禮,就邁步來到近前,笑臉相迎,「映懷來啦!」
「詹伯父好。」
詹貞臣拉著秦定邦的胳膊,就開始了一輪寒暄。
詹貞臣早年當過數家洋行的買辦,現在已是滬上銀行業分量十足的人物,說出句話就能砸出個響,大家都得給幾分面子。詹貞臣的獨子詹四知,也和秦定邦少時相識。可以說,詹家和秦家的老少兩代,私交都算得上不錯。
詹貞臣知道秦家老三不愛熱鬧,秦世雄不來,他自覺要盡到長輩的義務,於是帶著秦定邦和場內這些老字輩們,打照面,聊閒篇,等著總董貝德奇在十二點現身講話,之後趕緊把飯吃了,好散夥回家。
快逛到杜徵鴻近前時,這位近年生意連遭重創,股票巨虧的前大亨,連一個笑都懶得擠,轉身就走向了別處。
「這不知又是哪柱香沒燒到,」詹貞臣搖著頭,「你得罪他了?」
「沒有吧。」秦定邦的確有些疑惑,「幾個月前見到他,還一口一個『賢侄』的。」
詹貞臣道:「這人就這樣,從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混成這德行,也是該著的。」
說話間,門口又熱鬧了起來。幾個人簇擁著一個文人模樣的矮瘦男子進場,大約五六十歲,黑框眼鏡,淡色馬褂長袍,看氣勢非同一般,和眾人熱絡地拱手,打招呼。
越來越多人圍了過去。
「哎呀,任老,久仰久仰……」
「任老可是好久沒見了啊……」
那男子一邊回禮,一邊道,「這次回來是探望老母,幸得總董的邀請……」
秦定邦並不認識此人,心下只道又是哪個行業的老「大王」出山。學者氣、江湖氣集於一身,秦定邦生出了一絲警惕。
詹貞臣的臉繃了繃,「他怎麼來了?」
「這人是誰?」
「任獨清。南京那邊的,新任的要員,還是個筆桿子。」
維新政府即所謂「中華民國維新政府」,1938年於南京成立,19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