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辯難(下)(第1/2 頁)
張居正聽朱翊鈞如此說,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回奏道:“平臺召對時,皇上所述建學校、興醫院事,臣時刻在心,但愁無錢耳。”說完,兩人對視而笑。
當日,平臺召對轉到文淵閣後,朱翊鈞曾跟張居正展望了他心目中的未來的皇明:那是一個文治昌明,幼有所教的大明;也是一個物華天寶,文采風流的大明;那是一個國人身體強健,再無飢餒的大明......
當時的張居正笑道:“臣以為聖上所述,乃三代之治也。從古到今,雖盛世而弗及也。”朱翊鈞就講了幾句辦幼學,開醫院的想法,卻未深談。沒想到張居正記在心裡了。
此時兩人回憶起召對時的感受,武英殿內的緊張氣氛為之緩和。朱翊鈞理理思路,接著張居正的話說道:“老先生,錢是何物?”
張居正一愣,他張嘴想說金銀銅錢之屬,立知皇帝不可能問出如此簡單的問題,他動念極快,立即詼諧的回答了朱翊鈞的問題:“錢,味甘、大熱、有毒。”朱翊鈞撫掌大笑。
張居正此語出自唐玄宗時代名臣張説的《錢本草》,說的是錢對個人的正反兩面的意義。
待朱翊鈞笑罷,張居正理了理思路又回道:“臣以為錢即財也,管子云,‘天下不患無財,患無人以分之’,這理財天下,均貧富者,為宰相責也。”
朱翊鈞輕輕搖頭道:“先生以為錢與財通,吾不以為然也。朕以為錢為“衡器”,乃量財之尺子,若商民信之,無物不可為錢,如貝殼、絹、絲、金銀、銅鐵等。”
又哂笑道:“甚或是紙,如寶鈔。”
這話對張居正來說,不難理解,他表示贊同道:“皇上此語,切中肯綮!有此一念,即知取無用之物而奪民之財,過矣!”還是要打消朱翊鈞開皇店的念頭。
朱翊鈞終於自信的一笑,又問道:“天下之財有數嗎?”張居正道:“天下之財為定數,上多得民即少也。”
朱翊鈞道:“吾以為非也。國初之時,天下人口多少?此時,天下人口多少?若天下之財為定數,以天下之財養國初之人口,其富足過今天多倍!果如此否?”
張居正為之語塞。
朱翊鈞乘勝追擊道:“國初之時,太祖之宮室人不過三千,其兵、官、宗室、士人等比現在少了不知多少,按理說財盡在民也,當時民生如何?”
張居正仍不語。朱翊鈞又道:“其實,國家財富在不斷增長,國家治理的好,財富增長的快,超過人口繁衍,即為盛世;國家治理的不好,財富增長慢於人口繁衍,但相差不多,即為平常之世。如此時者差的多了,人不免忍飢挨餓,則末世將近,先生以為此論對嗎?”
張居正嘴硬道:“皇上說的是,為政之難,在於分財耳,若能損有餘而補不足——”
朱翊鈞打斷道:“先生可想過這天下之財日增在何處?”
張居正此時已經跟上朱翊鈞思路:“在糧、物等處。”
朱翊鈞道:“嗯,先生可知適才所說的胰子如何生產的嗎?”
張居正道:“臣不知。“
朱翊鈞道:“乃是動物油脂,加入鹼水、香精等物製成。一個日產數百斤的胰子作坊,需僱傭二十多人,用草木灰淋取鹼液的有四十多人輪班;香精需從雲南進貨,僅摘花取香精一事,人數超加工皂角之小民不知多少。”
頓一頓道:“朕已經派人去找鹼礦——若加上原料及成品的運輸、銷售,養人更多!此為工商濟世之顯明也。朕敢斷言:凡新創例如玻璃、座鐘、胰子等民用之物,則天下則少流民以萬計,若千萬並舉,國計欲匱乏而不可得也!”
張居正非迂腐之人,只不過其掌握的金融、經濟知識如正常的儒家弟子般,以為“農為國本”,商業只有流通職能。今日朱翊鈞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