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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林的精神狀態好像穩定了下來，只是眼神仍然木訥, 像那種被紗布蒙上了眼睛看不清前方路的人，開始自說自話：&ldo;你知道我有多厲害麼?我曾經是給國家機關做過機密專案的人&rdo;

顧行倦好像已然習以為常, 他將新的紫砂壺裡撒了茶葉, 又忙前忙後去廚房燒開水，他要是再對顧林這種情況無動於衷, 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許緋輕聲踱步到廚房裡，所見之處是碎片的一片狼藉，看來是被顧林砸完之後沒收拾完的一片狼藉。

&ldo;顧叔叔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rdo;許緋的話像燒開水的蒸汽飄進他的耳朵裡。

顧行倦自顧自地把紫砂壺裡的茶泡好, 垂著眼睫的模樣和少年時期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他自嘲道：&ldo;我那便宜弟弟讀高中後, 準確說是在我繼母去世後。&rdo;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許緋卻也能從他的字眼裡窺見一二。

顧林是位嚴厲的父親，少年時期對顧行倦的管教上寄予了厚望。可也是位失敗的婚姻經營者，不歡而散後他很快組建了新家庭, 看樣子也沒有很好地使新家庭和睦。

許緋問：&ldo;你那位弟弟呢?&rdo;

顧行倦將過濾網置於茶杯裡：&ldo;大學在讀，很少回來。&rdo;

許緋嘀咕道：&ldo;你到現在能原諒你父親嗎?&rdo;

&ldo;之前，我父親去世，母親有二婚的打算。某一天我去我外婆家，我外婆說，總有一天我會明白，有時候中年人再次組建自己的家庭，往往生活大於愛情的需要。那時的我無法理解這句話，只是一味地抵抗所謂的新家庭。在我母親也病逝後，我仍然收到那位叔叔家的資助。&rdo;

她閉著眼，像是觸及很多塵封的記憶：&ldo;我母親臨走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以後別忘記感謝那位叔叔。&rdo;

在漫長的歲月裡，許緋完成了自己和原生家庭的和解。甚至睡不著的時刻回想起來，產生過覺得自己自私的念頭，要是她欣然接受母親的決定，是不是能讓母親不那麼操勞、控制住病情呢?

顧行倦忽地握住了她削蔥根般的手指，十指相扣，他吻上她的眉心：&ldo;我不原諒，只是憐憫。&rdo;

&ldo;所有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只是他現在老年痴呆了，我作為贍養人得盡義務，算是這輩子欠他的。&rdo;

他的聲音輕且軟，不是和顧林釋懷，只是和過去的自己釋懷。

顧林捏著老花鏡的銀邊，他在全神貫注看紐約時報，要很費力才能看得清楚，見顧行倦來了，他顫顫抖抖道：&ldo;來，幫我念念上面都說了些什麼。&rdo;

是半年前的時報，不過顧行倦當著顧林的面用全英文念出報導內容，很流利的美式英語，這種事情對他而言完全是遊刃有餘。

&ldo;我念完了，你喝幾口水。&rdo;顧行倦把報紙疊好放到儲物櫃裡。

&ldo;爸，給你介紹一下，我女朋友也是你兒媳婦，許緋。&rdo;顧行倦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來。

顧林打量了她一眼，用過來者的姿態道：&ldo;你們好好相處，無論什麼情況，都要給予雙方彼此的信任感。&rdo;

&ldo;好，謝謝顧叔叔。&rdo;許緋雙手無措地揉著包包上的亮片，笑容還是甜美可親的。

顧林又恢復了鎮定，只是眼裡還藏著揮之不去的茫然：&ldo;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我這個老傢伙就不參與了，先去忙工作忙工作。&rdo;

許緋小心翼翼地握過那雙飽經風霜的手，紋路縱橫，握上來時還是有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