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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嶼的新電影是一個滑向深淵的故事。
縣城青年飛仔從老家來到寧市打拼,從最初的奮力憧憬到墮落寂滅,他跑過外賣、送過快遞、搬過磚、透過馬桶,在樓道里遇到菲姐時,他沒有意識到,這個穿著旗袍、大腿上紋著紋身的女人,就是他最後的宿命。
「菲姐坐在那張床上,蚊帳垂了一點下來,遮住她濃妝的面容。她夾著煙,兩根渾圓的大腿很緊地交疊,露出側面褪了色的青虎玫瑰。她輕輕吐出一口煙,說:「飛仔,姐姐可以疼你。」
悶熱的小屋裡,電風扇的搖頭吹不散凝滯的空氣。飛仔聞到了被單上的人體氣味,和菲姐的洗髮水香味。菲姐的笑聲聽著很浪,和她身下的彈簧床一樣浪。」
惰性是比毒品更讓人上癮的東西,但沒有人在一開始就會愛上躺在坑底的感覺。柯嶼飾演飛仔,想知道——儘可能真實地知道——當他接過菲姐遞過來的五百塊人民幣,走向她粉紅色又悶熱的小屋時,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商陸被他「交流心得」四個字刺激得夠嗆,柯嶼卻仍是託著腮的姿勢,一雙過分好看的眼裡都是笑意:「別害羞。」
見商陸又要炸,他頓了頓,指腹摩擦著杯沿,「你不說,我說。我還記得第一次跟在菲姐身後時,只覺得那道樓梯怎麼會這麼長——又黑,又長,也很潮濕。靠近門邊的樓道里充滿著一股難以描述的氣味,後來我知道,那是很多次做愛積淤的人體的味道。」
這是他給飛仔寫的人物小傳。
「我靠。」年輕的喉結上下滾動,商陸心裡劃過一行字:這不是他該聽的,但嘴裡卻誠實問道:「菲姐是誰?」
「一個妓\女,有錢的妓\女,」柯嶼淡定地說:「我的第一個客人。」
「上樓梯時,她裹在旗袍裡的屁股一直在我眼前搖擺,很圓。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一幕,我腦子裡劃過的是我爸媽的臉,尤其是我媽的。我在心裡說,姆媽,我走投無路了,是她勾引我。她說我給她快樂,她給我錢,而且我也可以獲得快樂。我覺得很有道理。」
「她不是妓\女嗎?」商陸不自覺問。
「嗯,但是……菲姐已經過了四十,她的行情沒有以前那麼好了,客人年紀往往比她更大。她想要年輕的快樂。」
商陸臉瞬間燒了一下。
柯嶼說著這些的時候,臉上仍是雲淡風輕的表情,彷彿是談論路邊的一朵殘花。商陸以為會看到一些憎惡、痛恨或者後悔,甚至一些憐憫,但柯嶼眼神情淡然,抬起看他的眼眸像一張空白的紙張,什麼情緒都沒有。
「與其說是對自己厭惡、對姆媽愧疚,不如說是對菲姐的憎恨更多一點。如果不是她勾引我、給我遞錢,我可能不會邁出這一步。可是她覺得她是救了我幫了我。」柯嶼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用一種不確定的語氣問:「我恨她,這種情緒正常嗎?」
「正常。」
「恨她的同時——」
「等等。」商陸打斷他。
柯嶼不明就裡,抬眸看到老闆端著滷水和鴨腸出來。
「先吃飯。」商陸說著,幫他取過對面的筷子和碗,兩人便並排坐著,吃飯時都默契地絕口不提這些。
一頓飯吃了近一個小時,出來時已過八點,沿江路燈亮起,兩個流浪漢拖著麻袋,用一根長長的鉗子夾起路邊的塑膠瓶。江和碼頭的海水都近乎有股腥臭味,白色泡沫泡在黑色的水裡,隨著波浪反覆地靠近又漂開。
「柯老師,你在恨她的同時,又怎麼?」
柯嶼轉身,面對著商陸一步一步退著走,又點起一根煙。眯眼籲出的時候,煙霧順著風飄到了商陸的呼吸裡。
「少抽點。」
「煙嗎?」柯嶼比了比指間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