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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來就別仗著自己厲害妨人自由。”她也火大,朗朗嚷道:“我死我的,其他人少管閒事!”
很有道理,他行事向來講究自然,沒理由礙人心意。
所以,她很順利地重拾小刀,很順利擦去草屑,很順利呵呵兩氣以求刀鋒磨光一死痛快。“菡姐兒,菂菂來了……”她說著,慼慼然閃爍淚光。
什麼?!他耳尖,字句聽來分明。
這倔強公主要死不活的原因竟是──
碰!
男人手腳畢竟稍快,他用身旁豐梨打暈了她。
明明,她已經許久都沒有夢了。
整日是擔驚受怕的慌,夜底是侵脈噬骨的飢,睜眼閉眼同般虛浮,飄飄然腳下不穩,碰地摔向道旁緩坡,連翻兩轉才順勢止定。
她攤著。
多希望便這樣沉沉攤著……
可人群不許──
“有人倒了!”雜沓聲來,勾連山風捲石。長草欺掩,她頰上陡然吃痛。
沒、我還沒死吶……掙扎四肢,這些日子她由驚慌、錯愕、忿忿、不忍,而後多見不怪無動於心的畫面,一幕幕在腦間浮起……
好清晰地,赤條條的軀體不分男女。
或餓,或病,僵硬著死前姿態。
有人甚至還留有活氣慘慘吊著,就遭流民們搶劫一空,無情扔下。
荒山惡水,兀鷹半天盤旋……
“……燒了還得費柴火。”一回,她聽著身邊大叔淚流滿腮著說。
死的是他五歲大的幼兒,大嬸面無表情痴呆呆看著人們將童屍抱走,十指瘀傷,全是讓從未吃飽的孩子吮的。
“我最後的兒啊……”許久,淒厲哭嚎撕裂般在黑晝間響起。
蝕日無聲。
後來她竟也習慣了。
流民任飛鳥啄屍,糧食用罄就射殺一路跟來的鷹群為食。
人鳥互殤,這樣跟從前菡姐兒為她講述古代易子而食的傳說差別多少?而她當時竟還為之大慟,臥夢裡全是鬼影幢幢……
菂菂心太軟,將來可別吃苦才好。
菡姐兒總陪她睡,叱閻羅劍從不離身,只為她驅避夢魘。
有菡姐兒在,菂菂不怕……
她撒嬌,多希望便這樣一生一世,姐妹再不是妲己無豔,母親予她們阿菡和菂菂之名,從來只教她們與世無爭、但求安穩。
呵,人道東霖無豔天賦異能,禍福吉凶轉眼即知,只有打小不離的菡姐兒明白她苦,預言吶預言,可全是她入夢便宇宙八方周遊跌落來的。
有時連她自己都不知迷途到那兒,記憶或夢境?過去將來?
真實?虛幻?
人地時物她總搞混,累極便任由攤落,就像現在這樣,不也挺好……
走,我在母親故鄉等你……
誰?是誰說的?那身影好熟。
記得了,菂菂……
草香、風吹……
敵人殺伐喧騰,菡姐兒卻笑靨如花,鮮血落撒──
她哭了。
“菂菂……”是菡姐兒嗎?
“菂菂……”不可能,他們都說,菡姐兒死了……
“菂菂……”還是我終於死了?
“醒醒……”……不,討厭人走開!讓我等死,再一會兒就好了……
很好,接下來該怎麼辦?
望江關看著炕床上兀自不醒的孱弱人兒,哭笑不得。
其實她是醒過的……
那日,他將她打昏後救醒,本想好好和她談談。
“你你……”誰知她發現自己沒能如願昇天後氣急敗壞,一股腦便從他懷間爬起跳開。“你這可惡至極的大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