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十六,雪落望梅開 1(第1/3 頁)
再將目光轉向周遭敵人,他們神情穿著各異,老少高低不同,離得最遠的瘦弱少年,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衣衫單薄,他的身體,在肉眼可見地顫抖。
戰報中義軍殲敵的數字,變成眼前活生生的人,腦補著父兄率領大軍與千萬人互砍,最後血流成河,橫屍遍野的慘烈,嶽霖握劍的手,蒼白至指尖。
畢竟,所有的斷腿殘肢都曾是活生生的人,他們也為爹孃所生,也是深閨女子夢裡的情郎,卻在遙遠的異鄉,被殘酷地殺戮,留在世上的,只有腥濃的血味,最終隨著風沙,飄遠散盡。
如此生命,有何意義?萬物之靈,為何竟不能彼此和諧友好地共處?
當視線觸碰到愛侶那明豔不可方物的小臉,眼前閃過被金兵搶劫和殺伐過的大宋百姓,憤怒的火焰,又燒捲了他心底的惻隱。
將門男子,包括他嶽霖,為了保護身後的家園和親人,以及,那滲入骨血的典雅絢麗的文明,只能義無反顧地去殺戮,直到有一天,成為無數屍身中的一具。
想必父帥便是如此,在經歷過百千次短兵相接的殘酷廝殺,心,才變得越來越硬,最終,成為中華將星燦爛的天空,耀目閃亮的一顆。
或是,如澶淵之盟,以少於軍費的資財換和平,兩國之間禮尚往來,通使殷勤,生民不必遭受戰亂流離之苦。
然若,朝庭從此忘戰去兵,壯年男子不識干戈,遇上毀國滅族的虎狼之師,又當如何?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居安思危,方可長盛不衰。
人間無有雙全法。義父的教誨又在耳邊:世事無常,國土脆微,你我不得太過執著,但求無愧於心。
閉上的眼睛再度睜開,劍鋒般的凜冽:“湖州乃義軍後方,嶽霖不才,對先生的行蹤早有安排,先生若執意一戰,小可恭敬不如從命。”
聽到這裡的秦樂樂取出懷中陶壎,高高低低地吹得幾聲,不過一刻,風聲起落間,餘成龍,張翁和小還莊的幾十位武士,將對方的包圍變成了夾心餅乾。
退路被堵死,還有遠處樹林中隱隱的刀劍,不知有多少埋伏。
灰鷓鴣眼光轉動間,臉色微變:他救出翠皮鸚鵡選擇南下,固然要避開楊傑亮等人的圍捕,主要還是想拿住秦樂樂或葉家杭,逼問金國六大王究竟去得何處,目的何在。
對於兄弟貿然捲入金朝皇室的內鬥,他極不贊同,好在得罪的僅是皇子的替身,他們尚有撇清的機會。
一路追蹤,線索停在了吹花小築。
他在前線軍中與嶽雷對峙三年,知道他果敢英勇,頗有其父風範,嶽霖卻只是剛過及冠的書生,本以為可以打他個措手不及,不料。
不由自主地再次打量眼前少年,奇異地想起家鄉河水下的鵝卵石,圓潤晶瑩,卻又無比堅硬,那是來自某種力量日復一日的沖刷和磋磨。
我託大輕敵了。胸中悔恨之至,聲音卻深井般的冷靜:“嶽元帥蓋世英雄,叱吒風雲,想必三公子也非平庸之輩,為避免禍及他人,你我一戰定輸贏,如何?”
灰鷓鴣在家境中落前上過私塾,不像兄弟完全是個混貨,面對彬彬有禮的敵手,也留著一份尊重。
“小可願與先生一戰,只是,不論獲勝與否,先生及隨從都不得再為金庭效力。”嶽霖的意思清楚,話卻說得含糊。
他動用了小還莊諸多武士是為了永絕後患,斷不會因自己的成敗而影響大局。何況,他雖然常與高手練習,但真正對敵的機會並不多,如今遇上灰鷓鴣,便不願輕易放過。
“好,我輸,隨你處置,若僥倖贏得一式半招,自廢武功。”灰鷓鴣當然明白對方的意思,明白今日難逃厄運,只好敗局求生,自己下手倘有餘地。
嶽霖的目標在於消減金軍力量,並非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