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十一,行至水窮處 2(第1/2 頁)
秦樂樂不語,趙懿說過他當時回杭州不久。只記得那幾日宮中往來人員不斷,安定郡王,韓世忠,李若樸,何彥猷,薛仁輔,甚至案子的前任主審何鑄等,都為嶽帥擔保求情。皇帝震怒,老頭子則通宵達旦地陪著,曾提及秦樂樂阿爹的背逆,但其中細節,他並不知曉。
趙懿也不說話,他初識小女娃,是在那場改變了諸多大員及生民命運的狂風暴雪之後。每次見她,都是格天府的護衛或老媽子伴著她,纖弱的身影,有著和他與之同齡的公主妹妹珠瑤不一樣的孤單和倔強。
直到後來兩人熟了,他才知曉她的阿孃已然病逝,阿爹離府出走。
是以他心裡一直對她很是親近,不僅因為她見面便為他開脫,還因為他覺得她與他,同樣的年少孤苦,同樣地居住在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地方。
令人傷感的沉默中,一陣喧鬧從遠處傳來。
兩人互望一眼,不約而同地起身下樓,尋著聲響走過半段小巷,來到人來人往的大街。
兩側的商鋪酒肆樂坊依然如常營業,但在一家綢布店的門口,十多位奴僕打扮的男子正守著排列整齊的傢俱,古玩,書畫,飾品等物什叫買,聲情並茂,動作誇張,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圍觀。
秦樂樂和趙懿聽得半天,總算明白:幾月前湖州洪災,稻穀歉收,官府為災民建起新房,卻一直無有餘銀平倉米價。周大人只好倡導眾官員身先表率,以此帶動大戶捐借銀兩來應對難關。
本州通判錢學理為官清廉無有積蓄,但為了賑濟百姓,響應上司,便將多年的收藏拿出來義買。
“這出戏他孃的毫無新意,無趣得緊。”趙懿笑了笑,摔著袖子便往回走。
秦樂樂也一臉瞭然,當下屬的不敢不捐,卻捨不得撥毛,於是便演出這一幕戲碼來哭窮賣慘。
當然,他們也必須如此,否則俸碌有限,多出來的銀兩何處得來也?
她搖搖頭,眼風無意中掃過,立即心神大震,臉色陡變,瞬間便失去了思維和行動的能力。
嶽霖出現在大街的轉角,依舊的溫文爾雅,沉靜內秀。秋深霜薄的日子,他一襲白衣外多了件天青色的披風,想是面料極為輕軟,衣袍的下襬隨著他的步伐在身後飄動,襯著他松竹挺秀的身姿,整個人便如謫仙般御風而行。
遠遠地他看著這出鬧劇,修眉下的一雙眼睛明亮清澈,冷靜之極,象遠山藍天下千古不化的積雪。
曾經便是這份冷靜,深深地刺痛過秦樂樂的心:正值飛揚跳脫的年紀,他卻古井深潭般的平靜,似乎人間諸多聲色光影,都無法在他目中留下一絲一毫的漣漪。
現在的她終於明白:全拜那握有天下生殺大權的人所賜,而她的翁翁,也心甘情願地做了斬斷他一生歡樂的利刀。
吹過他的秋風流淌過來,挽起逝去的回憶,傾進她的懷中,卻似乎是久遠塵封的舊夢。
也許只在一瞬,也許已是滄海桑田。發呆的人兒回過神,連忙轉身並小跑,跟上趙懿的龍行虎步。
她知道,商先生與周致深是莫逆之交,故在離開前曾囑咐書院要在地方事務上盡力協助,嶽霖來此處,必定是想了解有關情況。
周致深是個好官,不以此為名目加收其他百姓的稅賦,以前,小鈴子說他給了義軍諸多方便。
按捺著急劇的心跳,她一路沉吟,快到茶樓門口才勉強鎮定,笑道:“趙家哥哥,你說他們演得無趣,要不?咱倆陪他們演一出可好?”
這小女娃又要作妖了。趙懿立定,滿臉警戒地看向她,他曾躺著也中過她的槍,不得不小心些。
秦樂樂心知原由,臉上一紅,長睫微闔,低聲道:“那個,趙家哥哥最是關心民間疾苦,有些事不能給你爹說,就地解決,豈非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