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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換下了正裝,穿了身運動服,圍著圍裙正在熱菜。
廚房的噪音太大,她並沒有聽見開門關門的聲音。
等宇寧走近了,她才給了個眼神,鬆了松挽起來的袖口,將熱好的飯菜端進飯廳。
宇寧把書包放在沙發上,也進了廚房,抽出一雙碗筷,從電飯煲裡盛了半碗飯給母親端去。
母親程靜和父親陸爾然離,就辭去了安逸清閒的學具廠會計的工作,投身保險業,做起了銷售,常年奔波在江城下轄的各個鄉鎮,拼命掙孩子的學費和兩人的生活費。
東奔西跑的生活讓她下班以後總是很疲憊,陸宇寧只能默默地做些微不足道的家務事,替她分擔壓力。
程靜端著白米飯,就著熱騰騰的炒青菜吃了兩口,才像緩過勁來一樣,對著正在沙發上收拾書包的陸宇寧道:
「週六你爺爺七十大壽,在『沁園春』辦酒,你記得早點去,嘴巴甜一點,去的都是親戚朋友和你爺爺的學生,別讓人覺得陸家的長孫不懂禮貌。有什麼能幫忙的都幫著做,勤快一點,別讓老人勞累了。」
陸宇寧一聽,心裡更煩了。
雖然本家的親戚不多,但是遠房旁支的親戚卻是開枝散葉,聚起來能坐幾十桌人,一年也不見一次面,見面了必定話題都在他爹媽身上,偏偏他爹是個不靠譜的,親戚們就一個勁地從他這裡套話,想知道他爸又幹了啥糊塗事,好拿著當下一年的樂子和談資。
「我不想去。」
「你不去?爺爺每次都讓我帶話給你,讓你去坐坐,你除了過大年,都沒去過,這次難得他滿七十辦酒,你總該去了吧。」
程靜沉默了一會兒,戳了戳白色瓷碟裡被火紅的幹辣椒淹沒的雞丁,嘆了口氣
「我和你爸離了婚,就不是陸家的媳婦了,去你爺爺奶奶家,名不正言不順,我難受,他們也難受,倒不如各自安好。」
陸宇寧不語,他知道程靜性子剛烈,分家的時候和奶奶鬧得很不愉快,當初離婚是她提的,孩子的撫養權也是她爭取來的,奶奶為此很是記恨了她一番。
從記事開始,陸宇寧的吃喝拉撒都是奶奶一手包辦的,加上奶奶迷信,封建思想又重,對陸宇寧溺愛放縱得很,母親在管孩子的事兒上和奶奶鬧過不少矛盾,最後孩子被她帶走,奶奶總是少不了在宇寧面前提母親當初和她拌嘴的事。
「我包裡第二層有剛從銀行換的三千塊錢新錢,你去書房抽屜裡拿個大一點的紅包裝了,週五給你爺爺送去,你大伯記帳要是讓你寫送禮人的名字,你就寫『陸宇寧』別寫我的,讓人看了說閒話。」
陸宇寧悶悶地回了一聲「哦。」
然後按著程靜的吩咐,拿了錢,用紅包包好,放在抽屜最下層,用書本壓著放好,又擺開數學練習冊,開始做起「地中海」佈置的課後小測。
聽見程靜在廚房裡放水洗碗的聲音,他只覺得什麼煩惱都開始湧上心頭。
以為再也不會見面的煩人舊同學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了,還又當了自己的同桌;難得週末放個假,要面對嘰嘰喳喳不懷好意的親戚們;更難受的是,他爸肯定會帶著他後媽像個五彩大公雞一樣招搖過市,兩個人都是愛出風頭的奇葩性格,酒宴上說不定又要鬧笑話,連累他也難堪。
可是他不能拒絕,不能拒絕和顧向年同桌,不能拒絕去參加酒席,不能拒絕自己有這麼一個父親。
陸宇寧只覺得心口被一團棉花塞住,無處用力又呼吸困難,他猛地推開書桌上的書,拉出纏好的耳機線,帶上深藍色的鐵三角,趴在桌案上呆呆地看著被裱起來掛在牆上的油畫。
一大一小兩個少年,頭上帶著蕨類植物和大朵紫紅色東洋菊編織成的草帽,蹲在一叢山茶花前面,畫的頂端是藤蔓纏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