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亡命(第2/2 頁)
劇痛不會因為情緒上的衝擊而消失。
裴液緊閉雙眼苦苦忍受著,大約過了一刻鐘左右,第一波發作終於漸漸平緩下來,裴液抬腳踹開麥垛,躺在原地喘了兩口,支起身體,搖搖晃晃地朝程風的屍體走去。
血大片地鋪在地上,被雨水衝得極遠,面孔上印著汙泥與鞋印,靈動的雙眼已經徹底灰暗。
也許是劇痛的後遺症,裴液感覺自己有些呼吸困難。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面對程風那句“我跟著你”時,那種煩躁的由來。
並非是因為程風大敵當前仍要扭捏拉扯。
裴液經歷過很多惱人的場面,他向來能掩藏自己的情緒,用寬厚的態度去處理。相比之下,程風只不過是一次不合時宜的重義輕生。
他真正煩躁的,一直都是自己。
看到林霖痛苦的面容時、拿起林珏殘汙的小衣時、解下那枚劍纓時……在這一天中,有多少個時刻他都怒火燒心,恨不得將兇犯親手千刀萬剮。
但理智一直在不停地告訴他,勇氣與仇恨填補不了實力的鴻溝,他應該聽從幾位大人的安排,做好自己該做的角色,哪怕這個角色所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不停地躲和逃。
當他選擇了以理智來處理這件事時,心中那個被壓抑的自我就一刻不停地在翻騰怒吼。
那其實就是另一個程風。
因此當他一直努力按捺的東西,被程風如此輕鬆、如此毫無考慮地道出時,便點燃了他心中的惱怒——你懂什麼?!你以為自己很英勇、很高尚嗎?!我和幾位大人做烏龜、做老鼠,甚至希望那些殺人兇手能夠從容逃離,哪怕六具屍體的仇再也報不了,也不願今夜再多死人,你卻敢如此地輕拋自己的生命?
裴液沉默地用袖子擦乾淨這張臉龐,解下一件上衣包住頭顱,將屍體搬上馬背,上馬往縣衙奔去。
這樣躲藏了一天,真的少死了多少人嗎?或者說,再多死自己一個又算得了什麼嗎?
不能再像蛆一樣往陰暗處追求那卑微的生機了,至少,自己要正面揮出一劍。
狗日的畜生,像殺程風一樣一刀殺了我,不然就讓我看看,當被劍刃穿過喉嚨時,你是不是也一樣會恐懼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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