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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閹割場。

我們的刁小三艱難地走到那棵杏樹下，用肚腹的一側靠著樹幹，慢慢地委頓下去。血像小噴泉一樣往外噴湧，染紅了它的後腿，也染紅了它身後的土地。大熱的天氣裡它像篩糠般顫抖，它已經喪失了眼睛，因此看不到它的眼神。啦呀啦～～啦呀啦啦啦呀啦～～糙帽之歌的旋律緩緩響起，只不過歌詞遭到了大幅度篡改：媽媽～～我的睪丸丟了～～你送給我的睪丸丟了～～我的眼睛裡盈滿了淚水，我第一次體會到&ldo;物傷其類&rdo;的深沉痛苦，並為自己與其爭鬥時有欠高尚的手段感到歉疚。我聽到金龍罵老許寶：&ldo;老許，你他媽的怎麼搞的？是不是把它的血管切斷了？&rdo;

&ldo;爺們，別大驚小怪，這種老公豬都這樣。&rdo;許寶冷漠地說。

&ldo;你是不是給它處理一下？這樣淌血，很快就會死掉的。&rdo;金龍憂心忡忡地說。

&ldo;死掉？死掉不是正好嗎？&rdo;許寶皮笑肉不笑地說，&ldo;這傢伙，多少還有些膘，少說也能出兩百斤肉。公豬肉，老是老了點，但總比豆腐好吃！&rdo;

刁小三沒有死，但我知道它確曾想到過死。一個公豬，遭受這樣的酷刑，肉體痛苦，精神更加痛苦。不僅是痛苦，而且是巨大的恥辱。刁小三傷口流血很多，收集起來應該有兩臉盆，這些血都被那棵老杏樹吸收，以至於第二年這棵樹上結出的杏子，金黃的果肉上布滿了鮮紅的血絲。大量失血使它的身體乾癟萎縮。我跳出圈舍，站在它的面前，想安慰它，但根本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語言。我從廢棄的發電機房頂上扯下一段番瓜藤蔓，摘了一個嬌嫩的番瓜，叼到它的面前，我說：&ldo;刁兄，你吃點吧，吃點東西也許好一點……&rdo;

它側歪著頭，用左眼裡那點殘餘的視力望著我，從緊咬的牙fèng裡，擠出噝噝的話語：&ldo;十六老弟……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這就是我們公豬的命運……&rdo;

說著，它就垂下了頭，身上的骨頭架子，彷彿一下子渙散了。

&ldo;老刁，老刁！&rdo;我大聲喊叫著，&ldo;你不能死啊，老刁……&rdo;

但老刁不再回答，我的眼裡，終於流出了一串串熱淚。這是悔恨交加的淚水。我反思，我懺悔，從表面上看，刁小三是死在老許寶那個雜種手裡，但實際上它是死在我的手裡。啦呀啦～～啦呀啦啦啦呀啦～～老刁，我的好兄弟，你安心地走吧，願你的靈魂早日到達冥府，願閻王替你安排一個好的輪迴去處，祝你轉世為人。你毫無牽掛地去轉世，遺留的仇恨我替你去報，我要以許寶之道還治許寶之身……

正在我浮想聯翩之時，寶鳳在互助的引領下，背著藥箱子，急匆匆而來。而此時，金龍也許正坐在許寶家那把搖搖欲碎的紅木太師椅上，用許寶的拿手好菜‐‐辣椒炒豬蛋‐‐下酒。女人的心，總是比男人良善。你看那互助，竟是滿頭的汗水，滿眼的淚水，好像刁小三不是一頭面相可憎的公豬，而是一個與她血肉相連的親人。此時已是農曆的三月光景，距離你們結婚的日子已近兩個月。此時你與黃合作已經到龐虎的棉花加工廠上班一個月。棉花剛剛開花坐桃，距離新棉上市還有三個月。

‐‐這段時間裡，我‐‐藍解放‐‐跟著棉花檢驗室主任與一群從各個村莊和縣城抽調來的姑娘在那個廣闊的院子裡割除荒糙，鋪設垛底，為收購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