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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臉甕聲甕氣地說：&ldo;好戲還在後頭呢，走著瞧吧！&rdo;

當農村改革到了&ldo;包產到戶責任制&rdo;階段時，洪泰嶽站在藍臉地邊上，跳著腳罵：&ldo;他媽的，人民公社，三級所有，隊為基礎，各盡所能，按勞分配，這些，統統不要了嗎？&rdo;

藍臉冷冷地說：&ldo;早晚要單幹。&rdo;

洪泰嶽說：&ldo;你做夢。&rdo;

藍臉道：&ldo;走著瞧。&rdo;

當改革到&ldo;大包幹責任制&rdo;時，洪泰嶽喝得酩酊大醉，嚎啕大哭著來到藍臉的土地邊。他怒氣沖沖地罵著，好像藍臉是這翻天覆地的重大改革的決策人：&ldo;操你活媽藍臉，真讓你這混蛋說中了，什麼&l;大包幹責任制&r;？不就是單幹嗎？&l;辛辛苦苦三十年，一覺回到解放前&r;啊，我不服，我要去北京，去天安門廣場，去毛主席紀念堂，給毛主席哭靈，向毛主席訴說，我要告他們，我要告你們，鐵打的江山啊，紅色的江山啊，就這樣改變了顏色了啊……&rdo;

洪泰嶽悲憤交加，神志昏亂，遍地打滾，忘記了界限，滾到了藍臉的土地上。其時藍臉正在割豆，驢打滾一樣的洪泰嶽把藍臉的豆莢壓爆，豆粒迸出，發出&ldo;噼噼啪啪&rdo;的響聲。藍臉用鐮刀壓住洪泰嶽的身體，嚴厲地說：&ldo;你已經滾到我地上了，按照咱們早年立下的規矩，我應該砍斷你的腳筋！但是老子今天高興，饒過你！&rdo;

洪泰嶽一個滾兒，滾到旁邊的土地上，扶著一棵瘦弱的小桑樹站起來說：&ldo;我不服，老藍，鬧騰了三十多年，反倒是你，成了正確的，而我們，這些忠心耿耿的，這些辛辛苦苦的，這些流血流汗的，反倒成了錯誤的……&rdo;

藍臉口氣和緩地說：&ldo;分田到戶不是也有你一份嗎？有沒有敢少分給你一分一厘？沒有，沒人敢。你那每年六百元老幹部退休金，不是按月發給你嗎？你那每月三十元榮軍補助，敢有人扣下不發給你嗎？沒有，沒人敢。你沒吃虧，你幹的好事兒，共產黨都折成了錢，一筆一筆，按月發給你呢。&rdo;

洪泰嶽說：&ldo;這是兩碼事，我不服的是，你老藍臉，明明是塊歷史的絆腳石，明明是被拋在最後頭的，怎麼反倒成了先鋒？你得意著吧？整個高密東北鄉，整個高密縣，都在誇你是先知先覺呢！&rdo;

&ldo;我不是聖賢，毛澤東才是聖賢，鄧小平才是聖賢，&rdo;藍臉激動不安地說，&ldo;聖賢都能改天換地，我能幹什麼？我就是認一個死理：親兄弟都要分家，一群雜姓人，硬捏合到一塊兒，怎麼好得了？沒想到，這條死理被我認準了。&rdo;藍臉眼淚汪汪地說，&ldo;老洪，你這條老狗，瘋咬了我半輩子，現在，你終於咬不到我了！我是癩蛤蟆墊桌腿，硬撐了三十年，現在，我終於直起腰來了！把你的酒壺給我‐‐&rdo;

&ldo;怎麼，你也想喝酒？&rdo;

藍臉一步跨出自己的土地，從洪泰嶽手裡奪過扁酒壺，揚起脖子，喝了個壺底朝天，然後，把那壺猛地撇了出去，跪在地上，對著明月，悲喜交集地說：&ldo;老夥計，你看到了，我熬出來了。從今之後，我也可以在太陽底下種地啦……&rdo;

‐‐這些事都不是我親眼所見，而是來自道聽途說。由於此地出了個寫小說的莫言，就使許多虛構的內容與現實的生活混雜在一起難辨真假。我對你說的應該是我親身經歷、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東西，但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