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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的心情,阿蘅從沒有過。往後面對蘇回,面對馮言卿,面對她所遇到的任何一個人,都再沒有過。
好像習慣了黑暗,卻於黑暗之中乍見光明,懷疑那不過是夢幻泡影,小心而恐慌地伸手觸碰,感受得到落在指尖的溫暖,感受得到劃過臉頰的眼淚的滾燙,卻被一種海水漫漲般的惶然無措所淹沒。
為什麼偏偏是他,偏偏是蘇回?阿蘅想。
她低下頭,心中有一些東西好像要成形,又被她壓了回去。
“吶,熟了。”火上支著一口破鍋,蘇回用木箸撥了撥,一陣香味逸散開來,這味道能激醒一個飢餓多時的人全身上下的感官。
“這是——”阿蘅直直地看著他舀起一碗肉湯,連同一雙洗淨的木箸遞過來,她下意識地伸手接了,“你,你有錢了?”
“沒有。”結果蘇回平靜地回答道,“我拿劍和獵戶換的。我走了很遠,這一帶只有幾個村落,從田疇來看,住民不多。我打聽過,也沒有定時的草市。出山的路只有一條,而且十分難行。總之,是很閉塞的地方——你的碗要傾倒了。”
阿蘅把碗端平了,依舊愣愣地看著他。
蘇回故意笑道:“你看上去很憂慮啊。”然而她雖然驚疑,卻還沒有急著跳腳罵他,聽了他的戲謔,她眨了眨眼,慢慢道:“我是覺得,既然情況如此,錢就更應該花在刀口上。”
她打小在戲班子裡學著看人下菜的本事,什麼樣的客人,用什麼樣的方式應對,能哄得多少打賞,心中早有一架打爛了的算盤。像這樣落後隔絕的地方,人們的生活不富裕,又多是過著靠天吃飯、自給自足的生活,就像一塊本就乾癟的棉布,再想從中擠出水來是很不容易的。阿蘅看了看手裡的肉湯。
“嗯。”蘇回稍稍點頭,也給自己舀上一碗,“你說得沒有錯。謹慎是好事,顧慮長遠也是好事,不過,也不能光想著日後,而忘了當下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你先吃點東西。雖然我們暫時沒有錢,但我總算還換來了這些。”他腳邊堆著篾片、魚囊、彩紙之類,“你的手應該不笨,過會兒可以幫上忙。”
光看著那些花哨廉價的碎料,阿蘅看不出他想做什麼,但她轉念一想,如今她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且看看蘇回要如何吧。
看得出阿蘅是分析計較了一番的,定下主意之後,她就端起碗來,開始大口喝湯。當熱流緩緩流入腹中時,一種久違的暖意蔓延到四肢百骸。阿蘅熟悉這種感覺。從小到大捱餓的經歷,讓她學會小心地對待每一頓飯。她從不和口腹過不去。儘管這一鍋沒有任何調料的湯吃來實在是粗糙無味,她卻吃得很多很乾淨。
蘇回覺得該慶幸身邊留下的是一個容易開竅的人,鎮靜、理智。如果對方在這種時候哭哭啼啼地抱怨,他雖不會丟下一個女人,但總歸是要勞神很多的。
填飽肚子,阿蘅便坐在一邊看著蘇回動手。他以竹篾為骨,糊上曬乾的半透明的魚囊,看來是要做一盞花燈了,她邊看邊琢磨。卻又見蘇回在燈籠底座上立上一軸,裁了些圖樣固定在燈內的轉軸上,軸頂裝好葉輪。阿蘅定定地看著他將燈內的蠟燭點燃,隨著熱氣上升,軸輪緩緩轉動起來,帶著上面花鳥小獸的圖案照映在燈上,真好似活了一般,前追後逐,團團不休,映得四面牆壁光影斑駁,漂亮討喜得很。
阿蘅被逗得笑了,這不正是每逢節日時夜市上的轉鷺燈嗎?“你還有這樣的本事哪?”
“只是憑著印象和猜想試試手罷了,也不求精巧。”蘇回擦擦滿手的顏料,再去調整。
這人的腦子裡究竟還裝著些什麼呢?阿蘅暗暗端詳著他,想道。
這一晚他們都不曾睡下。在蘇回的指導下阿蘅也漸漸上了手,二人分工,幾乎一夜無話,到第二日時身邊已經堆了許多盞轉鷺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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