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訴你,“這條線叫做幸運線,”而她的幸運線是如此之長,爬過掌心,爬過掌丘,似乎註定要貫穿她的終生,甚至還會穿進身後的渺茫。
有誰會不喜歡一個自信快樂並由此讓人覺得美麗的女孩呢?很多男孩傾慕她,很多女孩嫉妒她,但“慕”與“妒”的兩種目光在她純真的笑影下不由都羞怯得躲藏了。我們那個時代的好朋友在一起喜歡談論人生,談論追求。我還記得問起過她追求什麼——愛情嗎?
她說——那太虛華了。
——事業嗎?
笑——我很怕吃苦的。
——那你到底要什麼?
她謙虛而誠實地答道——幸福。然後她的眼睛就迷朦出憧憬,好喜歡有一天能挽起一個鬆鬆的鬢,穿著一件鏤花清藍的大衫。有一個小院,有一個小杌子,坐著織毛線,看小雀。把日子那麼平實而幸福地過過去,用院牆的四角鑲定我的藍天。
甚至離開小城多年後我還覺得她這番話平凡而睿智。她不是一個特別聰明的女子,也不出奇的漂亮。她不去追求過份的虛華與浮沫,而是象舊社會那些平時著藍、過節時搽上腮紅的平凡的小婦人一樣,伸手直接去摘取幸福的果實。每當想起她,我的心口都曖曖的,身邊左近奢求者多不如意——而在那個小城中,有一個我欣賞過的女孩兒如此平實幸福地活著。
後來聽說她嫁得很好,丈夫是一個小車司機,家境寬裕,據說也很愛她。
後來聽說她有了孩子了,女孩,叫“可兒”。想來得她一樣的可人兒。
直到十餘年後才重又見到她,她是一次校友會,同學中有蹉跎的,也有發達的。她卻象一顆異常溫潤能發出熒光的小石子,在一堆碎石中精巧可愛,在無數珠玉間也平實得可人。
我和她走到一顆棕榀樹下,那是母校的廳堂裡聚會的人們正傳杯邀盞時,她那小巧的鼻翼依舊沒有什麼改變。我笑說:“聽說你過得很好。”
她笑著點頭。
我們從前是最心意相契的朋友。此時雖沒有話,卻有一種默默的友情從往日深處流了出來,彌浸在我們中間。我看見她開始有些不安,用目光尋找女兒。但那笑影裡分明已有一絲淒涼憔悴漸漸彌散開來,也逐漸掩飾不住。這時她已把女兒喚到身邊,編著她並不亂的辮。然後就莫名地開始流淚,一串一串浸透歲月的紅淚。然後,她帶著一抹我永難忘記的苦味的笑,苦冷地說:
“幸福是一句流言”。
我的心驚悸了,在多年之後,那個穿著紅毛衫,堅信自己會獲得幸福、獲得所有人祝福的小女孩會說出——幸福是一句流言……
(二)
我把那句話思量過很久——幸福是一句流言——可為什麼人們還在到處期盼與流傳?
這裡還有一個關於幸福的故事,主人公是媽媽以前的一個同事。我從沒見過那麼能做的女子。記得小時候放寒假,稍晴一點兒,乾冷的單元樓外就有一個女子乾澀的聲音喊“換手套哇!”
她隨身的提籃裡帶著小孩襪子、木梳、小鏡、粉、指甲剪等種種零零碎碎的小玩藝兒,花花綠綠,用來換各家廠裡發下的多餘的勞保手套與口罩,這是一門小本生意,她卻一直那麼堅韌地做著。有時候媽媽見到她,不由“咦”上一聲“李姐,你不剛下三班嗎?”
三班是半夜零點到清晨六點廠裡最苦的一輪倒班。上那個班的人一下班總疲乏地要命,她卻只黑著眼圈笑笑“回家也睡下了,但是倒在床上睡不著——困勁兒熬過了,反正閒著也閒著,出來吆喝兩句散動下也好。”
我喜歡她笑,淡淡的,從不為自己的勞動而羞慚。
從媽媽那兒知道有四個孩子,二男二女,還加上公婆二老,丈夫在部隊當義務兵,一家七口人的擔子全壓在她肩上。兩個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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