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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也就習慣了。我每天駕著我的川崎250四處閒逛,尋找靈感。報紙上依然定期排出我的大名,顯示著我的成績,社領導照例隔三差五向我父親“彙報”我的工作近況:進步很快,成績很突出。如此這般,倒也相安無事。
四兒去北京上大學去了,學政法,學校挺有名的,這使我想起了那個被福特車截去了雙腿的美麗的可憐的女孩子。
那天在病房裡,我清楚地聽到她嘶啞地哭喊:
“我要上學……”
這世界真怪,有些人夢寐以求的東西,有些人卻千方百計拼命地想甩掉;一些人費盡心機以求達到某種目的,然而如願以償後卻變得興趣索然,毫不珍惜,或者又有了一個新的目標了……
滿足,永遠像“蒙娜麗莎”嘴角那抹動人的笑,若有若無;或者像初戀中羞澀的女人,若即若離;再或者,就像沙漠中被高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人的眼前那一汪清冽冽的湖水,永遠也只是個縹緲的幻覺罷了!
4
我和父親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
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很少,相互之間也很少講話,他看我的時候眼光總是斜睨著的,彷彿我是誤入富麗堂皇的大酒店中的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與這個家庭極不協調。我與他的期望和要求相距越來越遠,在他眼裡,我是一個不爭氣的、沒有出息且毫無希望的人,這一點,令他很失望,或者叫絕望。然而,他是我的父親,我是他的兒子,這是造物主規定下來的,我們之間誰也無法擺脫。
舊事如刀(11)
他或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終於有一天他叫住了我。
“兆亦——”他力圖語調平和。
我低著眼睛坐過去。
“最近工作怎麼樣,同事之間處得好嗎?”
“嗯。”我說。
父親拿出一隻煙,點上,長長地吸了一口,又長長地吐出來,一簇淡藍色的煙霧緩緩的上升、擴散,消失了。
很久沒有看到父親抽菸了。
“四兒上學已經走了吧?”說話的時候父親的眼睛一直盯著手指間燃著的煙,那是支“三五”,硬挺的身軀,紅紅的眼睛……
“是的,前天早上。”
父親吸口煙,停了一會兒:“你準備就這樣子一直在報社待下去嗎?”
對話終於轉入正題。
“沒什麼不好。”我違心地說,眼光開始有些迷離。
“那些文章是你寫的嗎?”
“不是。”
“寫過嗎?”
“沒有。”
“怎麼不寫呢?”
“……”
“這樣吧——”父親略略地思考了一下,“組織部辦公室正缺一個秘書,到那裡去吧,鍛鍊鍛鍊有好處。”
我沒有說話。
我在想著另外一件事,那個被福特車撞去了雙腿的女孩子,她現在怎麼樣了呢?她現在正在幹什麼?四兒呢?他正在學校幹什麼呢?
“組織部是一個鍛鍊人的地方,很多年輕人都從這裡出來後走上領導崗位的……兆亦——”
“哦。”我從沉思中醒過來。
“兩天後等通知,到組織部找你王叔報到。嗯?”
“我不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語氣生硬得連自己都感到吃驚。
“我現在工作挺好……”我又囁嚅地補充道。
沒有聽到父親回應。
我低著頭,看不到他的臉色,他手中的香菸在微微地抖動,抖動,然後一跳,被死死地摁進了菸灰缸裡——那是一個很別緻的小菸缸,藍色的、晶瑩剔透、很美。
仍然沒有聲音。
周圍的空氣像是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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