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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杭夫人發現自己有遺腹子,終於有了活下去的念頭,可是春信君的好日子不到一年,杭夫人生下孩子便殉情而去,留下一個嗷嗷待哺的襁褓小兒。老黃牛春信君痛苦不迭地接著撫養曾孫輩,終於養大了小兒,那個小兒便是如今的杭澈。
春信君這段歷史,賀嫣十分愛看,每次看都會很沒同情心地笑岔氣。春信君據說是一個不理世俗不管家務的人,他大概自己也沒有想到,逍遙了大半輩子,晚年居然還要回到俗世重理俗務,而且還是嘔心瀝血帶孩子這種事。賀嫣看那段記載時,透過文字,完全能想像春信君崩潰的撫養二代杭家傳人的心酸血淚。
賀嫣想,杭澈真要把春信君費盡千辛萬苦保住的一點孤零零正支血脈給斷絕麼?
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那個&ldo;老黃牛&rdo;春信君,他都必須再勸勸杭澈。
於是苦口婆心道:&ldo;你真的想清楚了,娶了男妻,會斷絕了你一脈的香火的。&rdo;
杭澈沉著道:&ldo;想過,無論娶否,都是要斷的。&rdo;
此話過於驚世駭俗,賀嫣愣了愣沒太明白,轉念又想,對了,杭澈若真是斷袖,可不是無論如何都要斷絕香火麼。
可他真是斷袖麼?以他前世見過的同/志參照,不像啊。
他不由打量杭澈。
杭澈一身白底青紋的儒裝,衣料單薄而柔軟,糙堂裡灌進的秋風,可以輕易揚起杭澈儒裝一片袍角。這樣的杭澈,沒了日間闖關時的強硬,儒裝裹著書卷氣,弱化了攻擊性,反倒顯得柔弱而清冷。
雖然賀嫣知道金丹修士不怕冷,也見識過涿玉君動武時的強硬,杭澈絕對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孱弱書生。然而,眼睛是會騙人的,他此刻莫名就是覺得世傳不世之才的涿玉君……其實很可憐。
想想也是,往好聽裡說涿玉君少年當家一言九鼎,往壞裡說便是杭澈自小無依無靠。別的世家有事時叔伯兄弟有商有量呼拉來一圈,他們杭家天大的事就一個曾叔祖父和一個不及冠的曾孫兩兩相望。
賀嫣聽說過杭澈十九歲提前強行加冠的事,如今想來,外人只道涿玉君年少有為,其中種種辛酸又有誰知。若非逼不得已,哪家長輩會捨得拔苗助長。
說起來他和杭澈是一般年紀,都是二十四歲。他在無良谷有師父師姐師兄照顧,衣食無憂,身無所累,過得比上輩子還公子爺。在修真界 &ldo;濟濟無名&rdo;看起來混得挺慘澹,其實在他看來,少年成名的涿玉君更慘。
無良谷已經足夠強大,不需要任何一個子弟出谷掙名望;而杭澈要背負的卻更多。
之所以賀嫣會突然設身處地替杭澈想,是因為,他又想起了林昀。
林昀的某些軌跡,和杭澈一樣。
林昀同樣也早慧,初中跳了一級,高中又跳了一級,普通的孩子十八歲參加高考,林昀十六歲已進了大學校門。
賀嫣上一世過得漫不經心,好多事情過眼就忘,讀高中那段時間正是他和林昀衝突升級之時,能想起來的畫面都是劍拔弩張、對峙冷戰的。
此刻一個少有安靜的畫面突兀地浮出腦海,他突然想起曾經見過林昀在大學上課的場景。
諾大的階梯教室,林昀坐在第一排的角落,和周遭身量大一號的男同學一比,身形上異類而弱小,但林昀坐得格外板正筆挺,是強撐出來的嚴肅。
當時同歲的他還是高中生,跟隨父親到那所大學拜訪一位老師。記不得當時為何會想去看看林昀,貓著腰在窗外望了一眼,似乎還暗罵了林昀一聲。罵的是什麼,已記不清,大抵就是 &ldo;假正經&rdo;&ldo;做樣子&rdo;之類,也有可能還有更難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