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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咬了……”他出聲地說。他是在懷疑,同時也是在肯定;是說給自己聽,同時也是在向妻子哀告。妻子聽不見他的話,他也不想讓妻子聽見。
許蓮又在對何大說話,許蓮說:“你不去喊爸爸,來幫媽把頭髮上的柴灰吹掉行麼?”何大大概是同意了,因為許蓮發出了脆生生的笑聲。
何地的心一硬,向後山上跑去。他相信那隻狗跑到後山去了。爬了數十米高,沒有看見瘋狗的影兒,卻把他自己累壞了。他不得不坐在鋪滿松針的溼地上歇息。剛坐下來,就聽到許蓮扯了嗓子的喊聲。許蓮是站在地壩邊的碌碡上喊的。透過鬆針和青棡葉,何地將視線從房頂抹過去,正好看見許蓮挽成髻的頭部。他的淚水再一次流出來。但他沒有應聲。他一定要擊殺那隻惡狗。要是那隻狗咬了妻子和兒子……他不忍想下去。
飢餓百年 十一
許蓮喊了十數聲,頭一隱不見了,幾分鐘後,到了屋後的大田埂上,又揚了聲喊,每喊一聲,就在何地的心尖上紮下一刀,但他照舊沒有應。許蓮喊了幾十聲才怏怏地迴轉。這時候,何地想看一看傷處,卻不敢看,便摸出懷間用塑膠紙包著的兔耳朵旱菸,拾一匹幹過性的青棡葉作了裹皮,機械地裹好,劃洋火點上了。淡青色的煙霧絲絲縷縷地扯出來。
剛吸兩口,他就聽到山下堰塘邊發出驚懼的狗吠聲。
何地把菸捲一扔,提起黑斑竹棒就向山下衝去。
果然是那條狗!它在堰塘旁邊望著自己水裡的倒影,恐懼得渾身哆嗦。
何地從後面操過去,飛起一腳,把狗踢進了水塘。狗發出慘烈絕望的哭嗥。它在水中刨動四蹄,游到了岸邊,何地一竹棒打在它頭上,可它似乎沒有痛感,只是狂吠。眼見它的前爪已抓住岸上的乾土,頭撥浪鼓似的搖動,髒水四濺,何地又是一腳,踢在它的前肋上。
瘋狗發出短促的慘叫,再次入水,之後全身麻木,直往下沉。
何地用竹棒一撩,使之到了岸邊。他提住狗的後腿,像舞鞭子似的在乾土上撻。
當他氣喘如牛地停下來時,發現狗頭已經破裂了。
旁邊是一塊旱地,一把鋤頭留在地裡,何地就近挖了一個深坑,將狗埋了。
他坐在溼淋淋的堰塘邊上,悲傷地想:我能不能夠回家去呢?
他沒有起身,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那時候的堰塘不像後來四面都有路可通,只有北面有條路通往鞍子寺,其餘三面都被黃荊條和齊人高的茅草嚴嚴實實地遮掩著,何地躲在黃荊叢中,沒有人會發現他……灰白的太陽在天上移動……許蓮的喊聲再一次響起……那喊聲開始很切近,後來就變得越來越渺茫了,渺茫到極致,只留下若有若無的幻影……
直到日含西山,何地才站起來,慢騰騰地往家裡走去。跨上地壩坎,他看見壩子裡圍了許多人,人群的中央,站著許蓮,許蓮一手抱著何二,一手牽著何大,眼睛哭得爛桃兒一般。老財主何亨坐在許蓮面前的長凳上,雙目微閉,左手輕輕運動五指,口中唸唸有詞。何地知道許蓮請了他來“掐食”。坡上有人家丟了人畜或其他物品,都請這老先生來“掐食”,占卜方向。何地徑直擠入人群,拉起許蓮就往屋裡走。除了閉著眼睛不明就裡的老先生,其餘的人都驚詫莫名,啞然失聲。進了屋,砰的一聲,何地將門閉了。
外面的人緩過氣來,對何地的冷漠極為不滿,揚聲對運動著五指的老先生說:“莫掐了,人都回來了!”之後紛紛散去。老先生睜開雙目,見許蓮果然不見,搖一搖頭,長嘆一聲,也起身回家。
他剛轉過一條豬圈巷子,就聽到許蓮撕心裂肺的哭聲。老先生再次搖了搖頭。他斷定某個人的鬼魂,已附著到了何地的身上:何地不可能活多久了。
許蓮哭,是因為對丈夫的怨恨。半天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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