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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高懸,石街一下熱鬧了。
石街的熱鬧不是裝出來的。形形色色的腳踩響大理石路面的時候,街上鈔票的嘩嘩聲也流淌了起來。街的兩邊,裝修華麗的店鋪發出形形色色的討價還價聲,店主們酸掉牙的嘖嘖聲中,一筆筆生意成交了。街面上的音響震耳欲聾,響得石街都要裂開。吹得鼓脹的氣球肆無忌憚地飄在空中,將一街人的目光引在那些花花綠綠的廣告上。最炫目的廣告,竟是一種新推出的減肥藥品,有著無限婀娜身姿的女模特在畫面上使足了勁,向人們展示藥品對身材的妙用。太性感了!就聽有人這樣高喊。
石街就是石街,在羊下城,沒哪條街能比得過它。
女娃兒仍舊跪著,毒辣的太陽把豆大的汗珠從她頭上曬下來,淌過瘦黑的脖子,鑽進破舊不堪的碎花衣裳。這件衣裳據說是她娘留下的,留給姐姐,姐姐一直捨不得穿,等有天拿出來穿時,卻怎麼也繃不到身上。女娃兒穿著它,一路跋山涉水,曲曲折折到了羊下城。她的雙膝已有點支撐不住身子,不得不把雙手撐在地上。那雙手同樣的瘦小,黑,上面滿是汙垢。遠處看去,那就是一隻被耍猴人丟棄了的猴子。也真有人當她是猴子,跑去看,見是一跪街的女孩,很失望,走了。接著便有更多的腳步響來響去,石街亂鬨鬨的腳步,很快將女娃兒乾巴巴的目光踩碎。
這一對姐妹,據說來自隴西,爹死得早,跟娘過。三年前娘嫁了人,嫁到了天水。後爹是個屠夫,長得野蠻,人稱豬蠻子,豬殺得好,打娘也打得好。打到去年,只打娘一個不過癮,加上姐妹倆一起打,往死裡打,邊打邊罵,老子上輩子欠下啥了,驢日的們,白吃白喝老子的,還合計著算計老子!所謂的算計只是娘趕集時自作主張,給姐妹倆扯了兩件花衣裳。娘挨不住打,一頭撞櫃上撞死了,姐姐顧不上哭,扯上妹妹就跑。這一跑,就跑到了羊下城。
賣水果的女人最先是不知道這些的,甚至不知道藏在街角的就是姐姐。她煩死這個又髒又破的女娃了,清早就躲水果攤後,一雙眼賊兮兮地盯住石街,彷彿石街上隨時會掉下個金疙瘩。賣水果的女人跟自家男人使個眼色,意思是讓男人盯緊點,別趁忙讓女娃把水果偷了。去年石街就來過一夥小乞丐,十一二歲,蓬頭垢面的,明著是跪街,暗裡卻見啥拿啥。那些日子可把賣水果的女人忙壞了,生意顧不得做,盡操心了水果攤,臨完一算帳,一月賠了二百多塊。還好,那夥小乞丐很快風一樣掠走了,聽說他們的老闆是個五十多歲的光棍,叫駝爺,馬力大得很,都有自個的麵包車,拉著小乞丐們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掃。一想這些,賣水果的女人就有點恨石街,石街還跑車時,雖說生意沒現在好,可安靜,水果攤一擺,就等過路的人們掏票子。現在倒好,生意是大了,但麻煩也大了。不只操心街角那雙賊眼,更要操心住男人那雙賊眼。
賣水果的女人佯裝往北看,眼角掃了一下男人,男人果然色迷迷盯住石街望。石街這時候是一天裡最有望頭的,落日低懸,太陽把黃燦燦的光輝灑落下來,映得石街一片曖昧。穿裙子塗口紅打扮得妖冶十足的姐兒們成了石街的主角。這些廉價的雞們不知從哪飛來,彷彿撲啦啦一下,一夜就把石街站滿了,石街成了她們的地盤。她們嗑著瓜子,大方地抖落她們過於臃腫卻也算豐滿的胸或緊裹著的肥屁股。石街在她們的誇張裡一下擁擠起來,那些聞風而來的頭頂著石灰的民工或走路顫巍巍的老男人,成了石街黃昏裡的一道風景,撲閃著一雙雙色眼,虎視眈眈。石街的空氣陡地緊張,賣水果的女人拾起一個快要爛掉的蘋果,猛就打在男人臉上,看,往死裡看!男人嘿嘿乾笑兩聲,你看你,不就瞅了兩眼麼,又沒……男人沒說完,賣水果的女人已掄起了水果刀,樣子真有點要砍了男人。
黃昏裡,街心的妹妹還跪著,她跪了一天,面前的地兒